莫庭晟莫名想要感嘆些什麼。
“想聽我說真話,又何必靠酒呢?”江翊笑道。
莫庭晟稍抬眼看他。
四野無燈,唯一的光源就只有頭頂的月光,卻因為兩人姿勢的緣故,被他自己擋得嚴嚴實實,把江翊的臉全然籠在了陰影當中。
可他依然能清晰看到那雙眼睛裡盛了一團火。
“有些話我不敢說,只是怕嚇到你。”江翊說著話,手順著肩背一寸一寸往下。
分明兩人都穿戴整齊,分明他的手下還隔了好幾層衣服,莫庭晟卻總覺得自己不著片縷,頓時沒了起先的從容。
他隱約覺得,真要發生點什麼,他絕對別想從江翊手下佔到半點便宜。
好在江翊的手只是停在了他腰上,又繞過去將他往懷裡勒緊了一些。
他似乎每一次的擁抱都在用盡全力。
江翊察覺到他的不自在,卻不像之前那樣患得患失地覺得他是不喜歡這樣的接觸,反倒心領神會,當下笑得越發猖狂,抱著他的手卻也半點沒松,笑夠了,才又開口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躲著你嗎?”他頓了頓,自問自答:“我確實沒有躲著你,我躲的是我自己。”
“我今天從你那裡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我忘了‘知足’兩個字該怎麼寫,所以我得躲著我自己的慾望,人和野獸終究是有區別的不是嗎?只有野獸才隨心所欲,人得懂得剋制,才能稱得上是人。”
他說話的語調緩慢低沉,困住自己的手臂看似堅不可摧,實際上卻只要自己輕輕一掙就能脫離出去。
莫庭晟終於把那口留置在胸口的嘆息吐了出去,微微支起上身,照著那張還在嘟囔什麼的嘴壓了上去。
他想把江翊內心深處那些所有秘而不宣的後顧之憂全都吞進自己的肚子裡去,幫著他一同消化殆盡。
可他知道他做不到。
畫地為牢的人永遠都只會是牢中人自己。
唇齒分離的間隙,呼吸依然交織在一起,難捨難分。
“江翊。”莫庭晟抵著他的額頭,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還藏了什麼......”
江翊猛然一震,眼裡那點不知是因為酒勁還是意亂情迷而生出的迷離消失殆盡,渾身的血液轉瞬凝結,連指尖都冷透了。
他縮了縮手指。
莫庭晟:“但是沒關係,我可以等到你願意說出來的那天,前提是你不要用謊言來加以掩蓋。”
江翊像被扼住了喉嚨,哽住許久,才慎而又慎地應了一句:“好。”
莫庭晟鬆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等著他回答的時候一顆心居然一直提著,他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江翊像只剛被弓弦聲驚動過的鳥:“你笑什麼?”
莫庭晟在“撩撥人”這件事情上雖然略遜一籌,卻好在融會貫通得夠快,見眼下正需要調整兩人之間的氛圍,便抓住了時機,伸手覆上他在身側落空的手,用溫熱的掌心裹住他稍有血色卻依然不夠溫暖的指尖,道:“我在笑我自己......笑我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種‘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會欺騙算計我,江燕行也絕不會食言而肥’的感覺。”
江翊呼吸一窒,神魂當即出竅飛昇,好不容易七手八腳地拉回來,正準備“投桃報李”,就見莫庭晟臉色驟然變了。
他的臉上,映出了不同尋常的紅光。
江翊當即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去——他們斜對面那戶人家,正在燃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