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像是把秋老虎也一併嚇跑了。
天色昏沉。
秋風瑟瑟而起,自山腳下一夜而成的廢墟上揚起揮之不散的陣陣煙塵,攀過垂頭喪氣的草木,滾滾數里。
火場三里地外的一個農家小院。
正沉浸在左擁右抱的美夢當中的齊展嘯在一陣駭人的殺氣壓迫下悚然驚醒,六神無主間全憑著本能打挺而起,連滾帶爬地摔下了床。
冷鐵“撲”得一聲悶響刺穿了棉被,而後撞上床板。
來人劍鋒一旋,整張床當場散成了一堆破爛木材。
齊展嘯只穿著單薄的裡衣,迸裂的木屑木刺漫天劈頭,眼看就要把他紮成刺蝟。
他倉惶躲避,清楚知道已經失了先機,反擊恐怕也只是落得下風,於是在姿勢不雅地躲避的同時還不忘先恫嚇一聲,試圖從心態上壓制來人的攻勢:“哪個不要命的膽敢刺殺丞相公子!”
來人輕蔑冷哼:“你的老熟人。”
齊展嘯一頓,那木屑已經盡數落了地,他挺直了腰板,甚至沒忘了理了理身上滾亂了的衣服,衝著聲音的方向張牙舞爪:“怎麼?江公子這是對我送的禮物不滿意嗎?壯觀嗎?他們的慘叫聲,是不是很動聽?”
江翊不遮不掩,自黑暗中走出,邊上是戴上了羅剎面具的莫庭晟。
齊展嘯看到他,竟還寡廉鮮恥地擺出一副人模狗樣的架勢來:“蘭公子,別來無恙啊?”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江翊真想為他這稱職的“衣冠禽獸”做派鼓掌捧個場——論不要臉,他只能甘拜下風。
莫庭晟上前一步,問他:“齊展嘯,你堂堂丞相公子,為什麼要對普通百姓下如此殺手?”
他把洶湧的怒意全壓在平靜的表象之下,令人覺察不出危機。
齊展嘯還沒有注意到真正提劍的是他,作勢要迎上前去,聽到摺扇“唰”地開啟的聲音,腳下不受控制地一僵,只能強行為自己找回些牌面:“問得好啊,”他仰了仰下巴,像一隻好勝的鬥雞:“因為他們幫了你們。”
莫庭晟的腦中劃過一個畫面,艱澀反問:“幫了我們?”
“若不是他幫過你們,你又怎麼會特地給他們送草藥呢?”齊展嘯語氣傲慢,滿是挑釁:“幫了姓江的,就是我齊家的仇人”
莫庭晟悲從心起:竟然當真就是這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只是這麼一個能稱得上烏龍的理由,就讓那一家老小丟了性命......
齊展嘯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被自己的所作所為撼動了,頗帶著幾分沾沾自喜地朝莫庭晟道:“蘭兄你倒也不用過於擔心,我針對的是江翊,你若是願意跟我走,自然也就能免得跟著受牽連了。”
莫庭晟聲音有些乾啞,目光冰冷地透過面具看向他:“哦?什麼牽連?”
齊展嘯聽出他聲音有些不對勁,卻只當他因自己的手段受到了驚嚇,滿心以為威逼已有效果,再加以利誘便能將人拿下。
他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眼前修長的身形。
事情還沒影,他已經滿腦子春色無邊,眯起眼添火道:“不瞞蘭兄,我這個人有仇必報,江翊既然得罪了我,那我肯定不會善了的,就算他們捏著我的把柄,我動不了江家人,拿他們身邊的人出出氣,還是易如反掌的。”
他把自己的睚眥必報說得如此天經地義,反倒讓人恨不起來——畢竟人腦子總不好跟豬腦子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