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催命賬冊(2 / 2)

字音被逐漸升起的日頭一曬,同這清晨的朝露一起,化作了無形的水汽散了。

江翊拎著一如既往豐盛的早點推開房門的時候恰好看到莫庭晟從視窗放飛了一隻信鴿。

莫庭晟側身看著那隻展翅遠去的飛鷹,目光悠遠。

他聽到開門的聲音回身,衝江翊笑了笑,看向他手中,自覺往桌邊走去。

忽然間,莫庭晟意識到一件事——自己這輩子從小就只想“不學無術”,所以從來不曾早起刻苦,二十年間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結果這些日子每天被江翊拉起來吃早飯,吃著吃著,他竟然開始習慣了早起。

就好像他如今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不用動腦子,到點就等著江翊給自己變著花樣帶著五花八門的吃食回來。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從窗戶到桌邊的短短几步路里,莫庭晟便看著那張日漸相熟又越發覺得百看不厭的臉好生感慨了一番。

江翊熟稔地擺好碗筷,一邊吃飯,把得來的關於西北軍營和莫庭熹遇伏的相關資訊告訴莫庭晟。

莫庭晟意味深長地看著江翊。

在建安城的時候他就感覺江翊不是普通人,後來得知他是建安城將之子,便覺得能解釋的過去,可是到了凉幽城之後他就發現,江翊的勢力和建安城無關,他手下好像有用不完的“影子”,以及收不完的暗線。

單從這些天的暗樁深度來看,他這些線埋下去都是三年以上的,可是江翊和自己一樣,不過二十出頭,哪裡來這樣的勢力?

“怎麼?”江翊見他看著自己發呆,問道。

“罷了,”莫庭晟心想:“他是什麼來頭又有什麼妨礙呢?”

他眨了下眼,沒有收回視線,像是單純只是視線落在江翊身上走了個神:“沒,剛才走神了,你說什麼來著?”

江翊伸手搭到他的腕上,把了一會兒脈,感覺手下的脈搏平穩有力,才放心了一點,問道:“你是不是沒休息好?”

莫庭晟嘴裡咬了一口饅頭,口齒不清地到道:“嗯?挺好的啊,你我不是在一張床上睡的嗎?”

他現在一天勝過一天地變得肆無忌憚了,曖昧撩撥的話張口就能成章。

江翊對他這種口無遮攔既愛又恨,有時候覺得其中透著旁人無法比擬的親暱特別,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明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就已經變成了這種模式,總覺得有些划不來......

可不管怎麼樣,嘴上還是不會退讓的:“就是因為你我睡在一張床上,我才怕你沒休息好。”

說著便上三路下三路地掃,用兩隻眼睛就要把他剛起床還來不及換下的一身不甚輕薄的裡衣給脫個片縷不留。

莫庭晟雖然不知道他心裡在顧慮什麼才如此剋制,但至少已經知道這人就是嘴上討便宜,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多看兩眼說兩句也不會少了什麼,便順著他“嗯”了一句:“也是啊,蘭某的定力比不得江兄,這心上人同榻在懷還能坐懷不亂,倒也確實是心緒難寧無法安睡的。”

江翊:“......”我是不是該為自己辯解一下?

莫庭晟見他露出吃癟的表情,見好就收,表情都不帶多換一下,話題就轉到了正事上:“照你這麼說,他之前跟我西北有人要他的性命,倒也不全是瞎話了。”

江翊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莫庭熹,見他已經連二哥都不叫了, 便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可這些主意對於莫庭晟來說肯定不是易事。

莫庭晟沒在意他的眼神,整理心中所思道:“不過那左相齊軒是隻成精的老狐狸,利害權衡算得很清楚,若說有什麼事值得他以身犯險,那麼恐怕一是齊展嘯,這第二就是他的萬貫家業了......”

“對了,賬冊!”他忽然想起一些事來,道:“我記得太子繼位兩年後,這齊軒便被人參了一本,說他斂財無度,罔顧人命,陛下起初不信,後來那人呈上了確鑿的證據,陛下看過之後雷霆震怒,命.....”他停頓了一下,“那人前往西北主查此事,後來我再回朝,就聽說齊軒舉家下獄,一應家眷親屬無論男女老少盡數發配邊疆,我記得當時那份證據,好像,就是幾本冊子。”

江翊:“你是說那些冊子就是賬冊?”

莫庭晟又想了想:“很有可能,他們這些人既然都是利益勾連,這賬冊一來可以作為分贓的名目記載,二來可以作為相互制衡的手段,同樣的,也是把他們串成一串螞蚱的繩子,若是有人想要拿這賬冊做什麼文章,齊軒跟他拼命也是合情合理了。”

“若是制衡,那這賬冊肯定就不止有一本,你還記得當時看到的總共有幾本嗎?”江翊問道。

莫庭晟搖頭:“我那時候一心只想著領兵打仗,那回也是剛好進宮彙報軍務,就當朝看了一場大戲,但是隻覺得朝堂錯綜著實不適合我,便滿腦子便只想著遠離......”

結果就給足了人家詬病造謠自己空間。

莫庭晟聳了聳肩,把這半句話藉著這個動作從胸口顛回肚子裡去:“按照眼下看來,至少齊軒手上會有一本,這凉幽城當地的主要負責人手上應當會有一本,另外至少會有一本在那人手上,剩下的,就不好推測了。”

江翊深以為然:“既然如此,先想辦法弄回來一本,說不定就能找到線索了。”

他說得這般輕巧,莫庭晟一挑眉,沒說什麼。

江翊如今已經處於一種半藏不藏的狀態,試探地露出了一點尾巴尖等著莫庭晟來揪,又有意藏起主體的一大部分。

怕冒然暴露會讓他就此遠離自己,又時時希望他能夠今早發現,好給自己一個痛快。

可不管哪一種結果,江翊都無法自己動手揭開。

於是一直掩耳盜鈴地就著這種藏一半露一半的方式,無限期延緩自己的死刑,存著妄想,希望後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必發生。

可他清楚知道這不可能,因為就在剛才的涼亭外,他已經給自己下了最後一道催命符。

箭已離弦,絕無回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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