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駱江此人,裴煜便知道,王繼暉不過是應付而已。
當初查出駱江參與貪汙軍餉一事時,王繼暉作為兵部侍郎,一力作保,後來查明駱江無辜,這才晉升為宣武將軍。
裴煜略想了想,又看了曹暉一眼,曹暉會意,起身出去。
裴煜安坐在椅子上,眉目神色不動,眼中含著笑意,道:“賀大人慎言。雖說裴某也有報國之心,但尚未接到領兵聖旨,這話可不好說出口。大人一腔熱血,又有凌雲之志,裴某實在敬佩不已,只是這出兵一事,傳言有假,切不可妄測聖意啊。”
他的話音未落,神色已現鄭重,眉間笑意一收,帶出幾分厲色來。
賀潭雖然性子耿直,但人並不傻,聞言忙站起來告罪。
裴煜笑了笑,閒話兩句,讓唐寄名親自將他送走了。
莊別鶴見人走了,也不起身,身子一鬆,帶著幾分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沉沉的嘆了口氣。
裴煜睨他一眼,從書案上拿起公文來看:“你就這麼想往外跑?”
莊別鶴抬手蓋住自已的額頭,扭頭眯著眼瞪了他一眼,恨道:“若不是我應了老頭子,此時我已經在苗疆了。把我圈在這府中寸步難行,我怎麼能自在?”
裴煜不理他,低頭專注的看著公文。
莊別鶴的師父莊越雖說醫術超群,但為人性子怪癖,輕易不肯出谷。當年裴煜親自請他出山,又費盡功夫尋來醫書孤本,他才肯不情不願的出谷給小產的裴音診了個脈 ,順便救下了難產的崔靜書。
至於莊別鶴怎麼會在靖國公府,這就要從莊越隨手卜的一卦說起了。
雖說莊越也通易經八卦,但他很少替人占卜。一日醉酒之後,半夢半醒之間,起意給唯一的徒弟莊別鶴卜了一卦,卦象顯示大凶,把個莊越嚇的酒都醒了。後來又連著卜了三次,次次大凶。雖說莊越這人薄情寡性的,但莊別鶴好歹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不能看著他去死,只好尋求破解之法。
這破解之法也不難,只要他在二十歲之前找到與他命格一致又屬火行的人,之後的幾年都跟在那人身邊,一直到過了二十歲方可解死劫,否則必定活不過弱冠。
天下之大,又哪裡那麼容易找到這樣一個人。
莊越愁的頭髮都白了。
後來裴煜偶然出京辦事,途徑藥王谷,進山瞧了瞧他,隨口一提,莊越這才知道這裴煜就是能破解莊別鶴死劫的人,大喜之下,收拾了一個小包袱,連人帶東西打包塞給了裴煜,將二人一起攆出藥王谷。
“快走快走,免得死在這山裡,我還得給你挖坑埋土。從現在起,你就跟著他,直到你過了二十歲。若是聽了信知道我死了,你也不許來祭拜我。我是決計不肯埋到土裡去的,又黑又有蟲子咬,一把火燒了,隨風而散,落個乾淨。”
莊越整個人裹著厚厚的狐狸皮,縮在躺椅裡,閉著眼睛假寐,略帶嫌棄的攆人走。
師父的話莊別鶴不敢不聽,又顧忌自已真的死了,連個給老頭子送終的人都沒有,只好跟著裴煜回了靖國公府。
多年來意欲往苗疆去遊歷尋藥的願望也要推後了。
萬一真的應了老頭子的話,人都死了,還去尋什麼藥。
如今莊別鶴剛聽說能出門往鳴江走走,又嫌皇帝磨蹭不肯下旨,心裡不舒服,也就不愛搭理裴煜。
裴煜不理他。
稍後曹暉辦完事回來,進門跟裴煜回話。
“我去兵部打探了一圈,無人知道由誰領兵。我等賀潭走了,悄悄跟在他後面,見他進了羽林軍衙門,也無人盯梢,也並未見他同誰私下會面,想來他也是心急了些,聽了兵部衙門裡的一言半語,這就來找我們了。”
曹暉把打探的情況說了一遍,見裴煜面色微沉,靜默不語,手裡下意識的摩挲著一塊白玉鎮紙,便知他也在深思。
雖說賀潭莽撞了一些,但他的出身彼此心知肚明,絕不是無的放矢,想必他的來意也代表著上位的旨意。
看來,龐毅德已經說服了皇帝。
他又想起陳河當時帶來的訊息。
阿音的死,究竟跟梁帝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