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嗯”了一聲，轉身便去了後面的偏殿。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正等在內室，見了季婉進來，忙跪下請安。
季婉邊往涼榻上坐邊問道：“何事？”
窕兒忙湊前了幾步，低聲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得到訊息，陛下要為衡陽公主挑選駙馬了。”
季婉微怔：“可知看中了哪家的兒郎？”
窕兒搖頭，“陛下同太后商議，尚未定下。也就是端午前後的事了。”
季婉沉默不語，自已怔怔的出神。閔英見了，不由得出聲道：“娘娘.......”
季婉含糊的應了一聲，又問道：“太后她老人家怎麼說？”
窕兒道：“太后說衡陽公主是嫡公主，又是陛下的長女，理應好生挑選。”
季婉心下微松。
閔英在旁有些擔憂道：“公爺帶了信給兄長，說西戎戰敗，難免上書求和，怕就怕他們會派使臣前來求親。適齡的公主只有衡陽公主，雖有幾位宗室女，到底身份不夠。娘娘，您看......”
季婉搖搖頭，“不會的，太后不會答應讓衡陽公主和親。何況，阿滿還在孝期，如何能出嫁和親？咱們只是猜測罷了。”
閔英鬆了口氣，“最好是咱們胡思亂想。不然，公爺不在京中，難免鞭長莫及。”
“說的是。”季婉的手指纏著手帕，纏的緊緊的，看得出來，她心裡也沒有底。
打發了窕兒回去，閔英陪著季婉回了正殿。周牧已經更衣畢，正在吃點心，見了季婉回來，笑道：“母妃，這點心開胃爽口，配著這玫瑰飲，最是解暑。若還有多的，我帶些回去，念亭肯定也喜歡。”
季婉笑著應好，“方才我已經命人送到你宮裡去了”。
又囑咐他：“點心好吃不可貪多，不然容易傷脾胃。”
周牧答應了，又命人倒了一杯玫瑰飲喝了，想起一事，道：“今日我在宮裡遇見皇伯父了，看上去他比過年的時候瘦多了，臉色也不好看。”
季婉心裡微緊，“你在哪裡遇見的王爺？”
周牧道：“兒子從北書房出來，正好在御花園外遇見他。他走的匆忙，都沒顧得上跟兒子說話。看樣子是要去清養殿見父皇的。”
季婉點點頭，心裡不解他因何進宮，便悄聲對閔英道：“去打聽打聽。”
閔英點頭應了，轉身往殿外去。
周祺到了清養殿外的時候，孫得喜正等在門口，見了他，急忙下了臺階來迎，笑道：“王爺安好。魏大人在面聖，勞王爺稍候，奴婢前去通稟。”
周祺點頭應了，孫得喜急忙讓人端了張椅子過來，望著他略有些憔悴病弱的臉色，道：“天熱起來了，奴婢瞧著王爺的臉色不大好，不如坐著等吧。”
周祺微微笑道：“多謝中官。”
說著將椅子又往一邊拉遠了些，這才坐了。孫得喜淺淺一嘆，示意小黃門去通稟。
不多時，小黃門過來傳話：“王爺，陛下請您進去。”
周祺點頭應下，這才起身跟著孫得喜進了殿內。
魏同正在裡面看一本摺子，見了周祺進來，急忙站起來，等周祺見過禮，便行禮問安，就聽周裕的聲音傳來。
“你看看吧，南奕那邊上摺子，說是武昌郡王妃重病，想讓念亭儘快回去。”周裕指了指案上的一本摺子，頗有些精神不濟。
周祺接過摺子翻開看了看，無外乎是武昌郡王妃重病，恐壽數有限，讓穆念亭儘早回去，還求皇帝派人護送。
他看完摺子，抬眼看了看皇帝，見他正支著胳膊揉著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隱晦的看了魏同一眼。他正老神在在的低頭站著，感應到周祺的視線，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又垂下眼皮。
周祺將摺子又送歸原處，剋制著咳了幾聲，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孫得喜急忙端了杯茶給他，周裕又命賜座，周祺謝恩落座後飲了茶才平息了呼吸，道：“想必是王妃病的重，前幾日聽念亭那小子說，自從郡王病故後，王妃身子一直不好，拖了這麼久也不見起色。若是南奕那邊的事端平息了，他回去也不妨礙了，所幸萬事還有陛下做主。”
周裕靜默不語，書房內眾人也不作聲，孫得喜見狀便又替他換了杯茶，片刻後就聽幽幽清冷嗓音道：“讓宋仲新派人護送他回去吧，鳴江一戰告捷，京中政務繁雜，朕也沒心思把他帶在身邊了。”
聽到這幾句話，周祺微微鬆了口氣，笑道：“前幾日應川伯府老太君還想著進宮給母后請安，順便瞧瞧念亭，偏生又病了，沒能進宮來。若是陛下允准，臣帶著念亭去應川伯府走一趟也好。”
周裕此刻被裴煜的請命摺子壓得心頭沉甸甸的，哪裡有心思理會這種小事，便擺擺手道：“就依皇兄吧。這幾日天也熱起來了，不必多等了，三日後朕讓人護送他離京，回南奕去吧。”
周祺應了個是，見皇帝沒有話了，便要告退。
身形還未動，又聽周裕嗓音幽幽傳來。
“朕記得，武昌郡王有一子一女，如今那姑娘也有十四五歲了吧？”
周祺一愣，沒有作聲。他抬眼看了看魏同，見他也看過來，眼神裡閃過幾分疑惑。
二人心頭都沉甸甸的。
孫得喜見無人應，急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話，小郡主今年虛歲十五，奴婢記得，衡陽公主比郡主略年長兩三個月。”
“是了，”周裕揉了揉眉心，微微一嘆，“時間過得真快，孩子們都長大了。”
不知他是何意，雖有幾分揣測，但不敢接話，周祺和魏同都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
誰知周裕又起身，臉上掛著幾分笑，道：“皇兄多日沒有進宮，母后也很掛念你，今日既然來了，還是去瞧瞧她老人家。”
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放在他肩上不動，面上帶笑，眼角微彎，道：“皇兄年紀漸長，也該成家了，還是不要總往外跑才好。父皇臨終前一再囑咐朕，要照顧好皇兄，輔國重任壓在皇兄肩上，皇兄也不能總是躲清閒啊。”
說著，手掌微微下壓，那力度雖不大，但周祺的身子還是輕微晃了晃，喉間刺癢，忍了忍才沒有咳出來。
一旁的魏同聽到這幾句話，眉宇微蹙，露出幾分嘆息，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周祺。
周祺的面色又白了幾分，薄唇淡薄失了血色，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寒意湧上心頭，他壓下喉間的癢意，微微笑了笑，道：“皇上吩咐，臣自當領命。稍後臣便前去慈寧宮請安。”
周裕笑了笑，鬆了手，負手而立，笑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