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藝終究是小道,與先生的屠龍術相比,倒是如同螢火見之皓月了。”
齊夏笑了笑說道。
眼前的老先生是誰?
那可是荀子,當世儒家當之無愧的大家,在稷下學宮任忌酒多年,教出不知多少人傑。
而其兩名入室弟子,李斯和韓非,更是拜入秦王麾下,左右天下大勢。
“大道三千,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荀子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我那兩不成器的弟子捲入這風雲之中,也不知能否善終。”
說到這話時,荀子的眼神暗淡了些許,不再像是個仙風道骨的智者,而像是年事已高的老人,思念著在外漂泊,不知安危的遊子。
齊夏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韓非、李斯。
若是歷史的軌跡沒有被改變的話,那確實沒有一人可得善終。
韓非受李斯陷害死於獄中,而李斯受趙高所殺,亦是死於非命。
“罷了罷了,人各有命,老朽又何須憂心。”
他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提起溫好的紅爐,倒了一壺茶水。
“小友此番前來,是有何事嗎?總不能是專程來和我這糟老頭炫耀棋藝的吧。”
荀子扶了扶鬍鬚,衣袖在風雪之中招搖,他整個人的身形有些消瘦,在風雪之中更顯得單薄。
當然齊夏並不需要為荀子擔心,四陸十四州天人寥寥無幾,荀子便是其一。
至於暖爐什麼的,也不過是隨手點綴美景的小物件而已。
“晚輩確實有事相求。”
“還望先生為我解惑。”
齊夏行禮說道。
“小友但說無妨。”
荀子笑了笑說道。
雖說他心性豁達,早已超脫凡塵俗世,但下棋輸給自己的晚輩,並且是以長考輸給快棋,多少面子還是有點掛不住。
此時見到齊夏心中有惑要解,自然是樂意至極。
“獨善其身與兼濟天下,何解?”
齊夏正襟危坐,一臉鄭重。
當日在烏江河畔,見到屍滿烏江,心境險出問題,差點便要走火入魔。
而那顆入魔的種子,似乎是在很早之間便埋了下來,在經過長平之戰,太平之亂、項羽之死等諸多戰役中,慢慢的生根發芽,最終開花結果。
在那之後,那湖面倒映的影子始終纏繞在齊夏的心頭,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
“你當真問心無愧嗎?”
那句話如同萬年復一日敲響的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的迴響,不斷的叩響齊夏的心。
【項羽之死】過後的大事件是【荊軻刺秦】,數年前,嬴政發動兵變親政時,齊夏便猜測以後可能會有大事件與【荊軻刺秦】有關,故而直接將佈下禁制的天子劍,贈給嬴政,囑託他務必隨身攜帶。
果不其然,大事件【荊軻刺秦】發生,而齊夏也因為早就留有準備,故而並沒有親身趕赴秦國,而是在不斷的找尋清除心魔之法。
從道經到佛法,他翻遍萬卷,依舊無法擺脫心魔。
哪怕自己已經心如明鏡,不再糾結救與不救,為與不為之事,這心魔依舊揮之不去。
與其說是心境問題,倒不如說是天道意志的擺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齊夏也是直接來到稷下學宮,找到荀子。
身為儒家在世的,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他或許會有辦法。
“孟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荀子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何以為窮,何以為達?”
“不得志者為窮,得志者為達,以小友之才,可稱之為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