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並沒有一同入殿。
她面帶微笑地等在殿外。
聽到大皇子下令宣旨,聽到柳御史上前反對,聽到長公主高聲催促。
她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直到,國師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將皇位傳於大皇子……”。
朝臣們驚喜萬分地下跪,對著大皇子高呼“萬歲”。
她的笑意肉眼可見地僵住。
眼裡射出冷芒。
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國師,下官是否能閱覽聖旨?”
次輔的聲音如一柄箭矢,透過朝臣們的高呼聲,穿梭在殿內。
國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次輔是不信聖旨?還是不信先帝?”
次輔臉上堆滿笑。
“不敢,不敢!先帝的最後一道聖旨,下官只是想瞻仰一下。”
國師剛想拒絕,大皇子從容的聲音響起。
“先帝聖旨,各位傳閱一下。”
語罷,示意國師將聖旨遞給首輔。
首輔接過聖旨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紛呈。
他不言不語地將聖旨往次輔手中一塞。
次輔亦瞪大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聖旨上,那個用蛋殼、雞毛粘成的“大”字。
聖旨在每個朝臣的手中過了一遍。
他們滿腹疑問,卻憋著口氣,不敢出聲相詢。
有個不明就裡的武將,傻乎乎地問,“先帝何意啊?還寫花式遺詔?大皇子的‘大’字,為何要用蛋殼、雞毛粘啊?”
建章險些笑岔了氣。
【啊哎呀!終於有個傻大個問出聲了。我看那些個下官,都快憋出內傷了。哈哈。這哪是先帝的遺詔?這是我,王母娘娘的詔書。嘿嘿,我讓誰做皇帝,誰就是皇帝。不服?來戰!!!誰怕誰?!】
大皇子的眼中流露出笑意。
眾臣見大皇子笑了,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次輔上前一禮,“大皇子,這份遺詔不妥當啊。”
國師問,“哪裡不妥?”
“先帝謹慎,怎會用此手法寫‘大’字,這份遺詔該不會是假的吧?”
朝臣們議論紛紛,也覺得這份遺詔不像是真的。
“遺詔是誰寫的?”大皇子問,眼睛看向毛元。
毛元恭敬一禮,“是奴婢!”
大皇子命他上前,好好認一認這份遺詔。
毛元看向遺詔,頓時冷汗涔涔。
遺詔是他手書。
眼前這份遺詔是他的字,但並非他寫的。
有人,模仿了他的字跡,替換了真遺詔!!!
還,要命得仿得一模一樣,甚至比他自已還像他寫的字。
眾臣見他僵住不回話,心中的不安越擴越大。
“遺詔不會真是假的吧?”
“怎麼可能?遺詔的事,先帝沒告訴任何一個朝臣,這麼隱秘的事,誰做得了手腳?”
“可是,毛元不會天真到用蛋殼、雞毛粘出‘大’字啊。”
朝臣的議論聲極小,可還是精準無誤地傳入了毛元的耳朵。
怎麼辦?
應該怎麼回話?
一個不小心,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慌張地抬頭,對上大皇子平靜無波的黑眸。
眸色暗沉,雖無驚濤駭浪,但越是平靜,越覺得深不可測。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匍匐著,抖著聲音答道,“遺詔乃奴婢手書,的確是奴婢的字跡。”
“那你為何這樣粘出‘大’字”
次輔追問。
毛元冷汗再一次從髮間滲出,他心裡慌得一匹。
他哪裡知道啊?
這明明不是他寫的啊!
正當他焦急萬分的時候,有一個輕柔的聲音替他解了圍。
“這有什麼難的?定然是毛秉筆在寫‘大’字時,寫錯了,先帝催得及,不得已用蛋殼、雞毛粘出‘大’字。”
說話的是建章長公主。
首輔眉頭微蹙。
建章長公主有些過分了,怎麼幾次三番插手祈國的事?
毛元卻大大地鬆了口氣,連聲稱是。
豈料次輔不依不饒,一定要將蛋殼、雞毛剝離,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字?
大皇子依他,卻請修補畫作的工匠來拆。
片刻,工匠入了殿。
半盞茶後,蛋殼、雞毛被剝離,露出底下的‘大’字。
果真有些小問題,‘大’字的捺腳邊,多了一點。
朝臣們都鬆了口氣。
只要是“大”字就好。
他們再度下跪,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毛元也站了起來,悄悄地抹了把額角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