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第一次在鳳鳴樓的床榻之上做噩夢……
你夢到霜霜臨死之際仍然哭喊著;夢到馮三死有不甘;夢到顧塵如今仍在睜著眼睛,看著這個糟爛的世界……
“你們這些雜種,我大哥必將你們全部殺之……”馮三怒吼著……
“馮三,我的相公,來世再見。”霜霜臨死前最後一句話……
“照顧好香伶。”這是顧塵對你最後的囑託。
香伶……香伶……你在哪兒香伶……
“香伶!!!”
你醒了。
吳德聽到你的叫喚,早就衝了進來。
“大哥,是做夢了嗎?”
“香伶呢?叫她過來。”
“大哥,香伶此刻正在陪客人呢。”
“陪個屁,把那人給我轟走,讓香伶來找我!”
“好吧大哥。”吳德搖頭嘆氣便出去了。
許久未見香伶了。如今的她,你彷彿早已變得陌生。她的妝化的更加濃烈,手裡拿著煙桿兒,一口一口地抽著大煙;她的眼神中早也沒有任何清澈,剩下的全是世故與悲涼。
“東家找我何事?香伶哪裡做錯了,還不讓香伶接客啦?”
她如今一張嘴,所有話中都帶著刺。
“香伶,我對不起你。有件事兒,我得告訴你。顧塵死了。”
香伶的反應像是被微弱的電流擊打了一下,愣神片刻後,仍然鎮靜地說道:“死了就死了吧。死了反而就都乾淨了。”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香伶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煙霧吐出的樣子,彷彿她自已也早就不再眷戀這人間一般:“知道不知道有何關係?反正也已經死了。只不過活著的人,還得接著受罪。”
這便是口是心非了吧?她這樣說,明明就是想知道的。
於是你將王鴻達如何殺顧塵,殺馮三,殺霜霜的全部過程,都講給她聽。
讓你詫異的是,聽到霜霜的經歷之時,香伶的眼圈兒還是紅了……
“我們女人好像生下來就是犯賤的。當時霜霜跟了馮三的時候,我還羨慕了一番。沒想到如今,她卻落了個這般田地。”
“香伶,我記得你嗓子好,唱曲兒猶如天籟一般。不如你別在鳳鳴樓待著了,去聽雲軒吧?”
香伶聽罷便笑了,那笑聲聽著讓人毛骨悚然,彷彿是樂極生悲的無奈一般:“怎麼著東家,心疼我了?我現在這嗓子,早就被大煙毀了,唱出的曲兒跟死了人後的哭喪並無差別。東家可別作踐我了……”
“那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去亨通當掌櫃吧?我給你配幾個打手,算賬的事交給吳德,也不用你多費心。你就成日想幹嘛幹嘛,想跟誰玩會兒就玩會兒,輸了算我的;若是誰敢給你氣受,你就吩咐手下人,宰了便是!”
這一次,香伶笑的更大聲了。可這次的笑聲不同於上次,她越笑聲音越小,直至最後,笑的眼淚出來了:
“東家,我去!”
“真的?”
“但是我有我的條件!”
“你說你說,什麼都行。”
“東家若是可憐我,想派我個閒職,我便不去。我答應去的前提,是必須跟馮三一樣的待遇。我若沒本事讓亨通賺銀子,東家該怎麼罰我怎麼罰我!”
你開心極了。這樣一來,也算是全了顧塵的遺願了。你心裡明白的很,香伶曾經那麼驕傲,歷經鳳鳴樓的洗禮之後,仍然給自已保留了最後一點尊嚴。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若是給我賠了銀子,就拿你的小命兒還,這下滿意了吧?”
香伶終於露出一絲微笑:“東家,你是個好人。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正在這時,雨軒姐派人過來,讓你去趟聽雲軒,說是李秉衡大人去了!
得!人家好歹是山東巡撫,封疆大吏,這點面子總得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