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去了,菜已經涼了。錢力還沒有回來,錢嬤嬤起身將飯菜都熱了一遍,站在屋子門口張望了許久。
老錢家不大,就一個小四合院,院子裡一口小井、一個銀杏樹,便沒有其他了。站在堂屋門口,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大門外的那條路。今日雨大,瞧了好一會兒,一個過往的行人都沒有。倒是隔壁有些說話聲,聽起來模糊不清的。
又等了半個時辰,雨小了些了,錢嬤嬤走到大門口張望,隔壁出來倒水,瞧見錢嬤嬤也是意外,“老錢家的,你站這裡作甚?你家大力呢?”
彼時老錢還在的時候,想著再生個姑娘,是以總是“大力、大力”地叫自己兒子,姑娘家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錢巧兒”。
大力,小巧。
錢巧兒沒出生,老錢沒了,但鄰里之間卻也叫習慣了大力。
錢嬤嬤搖搖頭,眉頭愈發地擰巴了起來,半晌才道,“飯吃到一半,就走了,說是等他回來吃,這都涼了熱、熱了又涼了,也沒見回來……出門也沒帶傘……”
“大約是去見朋友了吧,難得回來一趟。”
“哎……見什麼朋友這樣倉促,連半碗飯也來不及吃完……罷了,我再進去熱熱吧。”說著,對著隔壁嬸子點了點頭,轉身往屋子裡走。
就被叫住了,“哎……”
隔壁嬸子抬了抬手,有些遲疑又有些八卦地湊上來,遞過一小把瓜子,“我瞧你這陣子氣色不錯,是在新東家那邊幹得舒心的哇。”
她打探訊息的表情太明顯,雖然不清楚用意,但錢嬤嬤還是隱約警惕了些,頷首稱是,言語間敷衍了不少,“就做些掃掃地的活兒,平日裡也見不到東家,無人管束。就圖個清閒……”
“是是。這倒是。”隔壁嬸子笑笑,“到底是哪戶人家呀,問你幾回了,不是藏著掖著,就是模稜兩可的,這有什麼不好說的,還怕我去搶你的差事呀。”
“那不會。你這日子過得好好的,給你再多銀錢讓你去伺候人你也不會去呀……只是東家低調,最不喜下人在外頭嚼舌根,之前有個丫鬟就是因為這才被髮賣了去。實在不好意思。”說著,指指屋子裡頭,憨憨地,“我還得進去熱飯呢,那小子也不知道何時回來……”
絮絮叨叨地,轉身進了屋子。
雨還在下,院子裡被雨水沖刷地乾乾淨淨,錢嬤嬤提著衣裳貼著屋簷亦步亦趨地走,隱約聽到隔壁嬸子回了自家院子之後的抱怨聲,聲音挺大的,不過雨聲裡聽不清晰,大抵是在抱怨自己方才的不識趣吧。
錢嬤嬤笑笑,沒當回事,進屋摸了摸飯碗,的確又涼了,抬頭看了眼天色,“再熱……這菜葉子就要黃了……不好吃了……”
雖如此唸叨著,卻還是轉了身去熱菜。
動作舉止之間有些遲緩,像是一下子,老態龍鍾了起來。
……
寅時未至,天色暗沉沉的,狂風席捲著落葉呼嘯而起。
錢力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