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滿農做了三十年泥腿子,就盼望著孩子們能出息,勒緊褲腰帶也要供出個讀書人,將來到了地下,見了列祖列宗也不寒磣。
當年剛把徐成仁送去開蒙不久,夫子就說這孩子頭腦不錯,可以往科舉上培養,因此徐滿農最重視徐成仁這個兒子,只要徐成仁好好學,花多少錢他都願意。
不說舉人、進士這等紫微星下凡之資,只要徐成仁能考個童生、秀才,就算是祖墳冒青煙,一家老小都能跟著沾光。
這回徐滿農接縣官小舅子家的活,就是為了攢童生試的車馬費。
有這樣一個哥哥在前,徐成義又不大愛說話,難免有些被爹忽視。
再說老六和老七,是對一歲的龍鳳胎,老六徐成信是哥哥,老七徐成珠是妹妹。
何孟娘懷他們的時候,孃家和婆婆都給送了雞蛋、肉、紅糖等金貴吃食,兩個孩子一生下來身子骨就結實。
再加上何孟娘生養了這麼多孩子,頗有經驗,這一年下來,把兩個奶娃娃養得更是如珠如玉,胳膊腿像是藕節,揪一把滑膩膩的。
徐成信、徐成珠還小,平時跟著住在正房。
東廂北間做了長長一條炕,徐成仁、成義、成禮、成智哥兒幾個住。
東廂南間留出來做了書房。
西廂北間也有一條炕,大女兒徐成玉自己住在這兒。
西廂南間是廚房。
院子的西南角有顆柿子樹,是徐滿農幾年前從山裡挖來的,已經掛上小果子了,柿子樹旁圍了雞圈,圈著四隻母雞和一隻公雞,東南角是豬圈,養了兩頭肥大的豬。
籬笆牆外圍了兩小塊地,開了四條菜壟,還有一排架子,爬著黃瓜藤、絲瓜藤,一家子吃的菜都靠這兩塊小菜園子。
月上枝頭,四下寂靜。
何孟娘喂徐滿農喝了藥,又喝了半碗小米粥,徐滿農好了一點,能時不時發出哼唧聲,只是還昏沉著睜不開眼。
躺在床上,何孟娘一閉眼,家裡需要操心的事都浮了出來。
孩子爹傷成這樣,要吃個把月的藥,是筆不小的開銷,傷筋動骨一百日,至少得靜養一兩個月,也不知道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家裡存銀不多了,成仁明年考童生,找秀才作保已經花了好幾兩銀子,進了夫子私下給有意考童生試的學子開的童生班又花了好幾兩。
現今經此一遭,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出成仁明年去縣試和府試的車馬費。
成玉雖然兩年後才出嫁,但現在就要準備嫁妝了,孩子的月例一年能有一兩二錢,全都給孩子帶走當私房錢,夫家條件好,嫁妝也不能太不入眼。
天氣馬上要見涼,孩子們去年穿的厚衣服短了,拿出來改改補補給小的穿,再去鎮上繡坊把棉被的棉花彈彈。
還有過冬的柴火該存起來了,冬天幾條炕需要不少柴火,孩子他爹更是不能見涼。
樁樁件件,沒有一樣是不用上心的。
想來想去,還是錢。
昨晚也不知道是幾點睡著的,夜裡又醒了三次照顧徐滿農,等何孟娘再次醒來,紅冠子大公雞已經叫了兩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