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攤牌了,這位就是太上皇!
老婆子伸手。
想要去觸碰那兒時慈祥的老爹,可那手觸碰後,就像水落入湖面,蕩起陣陣漣漪。
最後,整個畫面都消散不見。
老婆子對此沒有意外。
這種情況,她在近段時間一直經歷。
那記憶裡慈祥的老爹,始終活在她的記憶裡,只是以往隨著時光流逝被塵封到最深處,但最近因為孃親的託夢。
那記憶,就如同塵封的盒子被開啟,再次充斥整個記憶之中。
不過,
“無論如何,既然你師尊也覺得解縉這人不錯,咱就磨磨他,未來給你充當班子使用,給你磨好了,再讓你用現成的!”
也正因此,
當年犯事的時候,她不覺得是叛逆期,但現在老了回憶起來,爹能忍受那樣脾氣的自己,真是太好太好了。
“四爺爺好!”
老二朱興盛,是她的弟弟,弟弟於自己先走了,自己又還能活多久?
她們這個年紀啊,真的是說沒就沒了。
都這個時候了,宮裡還沒有動靜。
如果是別人教朱元璋辦事,他會問對方吃幾個菜啊?敢命令咱?
但這是自己老姐,是親情,血濃於水的親情。
直到….老四朱重八找人喊她過來,朱佛女才確定下來,此事真沒那麼簡單。
說完,他轉頭便走。
她也只敢記憶裡念著。
朱元璋給了肯定答覆,隨後看向硃紅顏:“這就是小顏了吧?哈哈哈,兩年不見,都長那麼大了。”
這不是阿諛奉承,他也不會阿諛奉承。
朱元璋沒讓他起身,隨意開口,便繼續低頭批著奏疏。
他打算帶硃紅顏,等會親自去御膳房一趟。
“臣,沒有什麼想說的。”
朱佛女目光灼灼,一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朱元璋,有些用力。
而後似乎想到什麼,回頭瞪著眼睛道:“老四,丫頭她….你等會兒,可不能給她吃太多糖了,爹他老人家說過,吃太多糖容易蛀牙。”
“殿下,陛下在裡面等您老人家呢。”
朱元璋下午的時候,又去東宮暖棚待了很長時間。
這….
哎,自己沒做人事。
天雲觀弟子點頭,徐徐告退。
他發現自己真的太稚嫩了。
解縉呼吸更加粗重:“那他怎麼.…怎麼在外面.…而且恕….恕臣斗膽,還活了那麼久。”
奉天殿。
和黃子澄不同,黃子澄是在朱允炆登基之後要求削藩,有自己私心在。
“解先生,昨日給你罵那麼狠,你不怨恨貧道?”
解縉正在集中精神的翻著手中的史料。
然而,
當陛下在重用自己的時候,自己又怎麼報答的呢?
那些人只是說了朱長夜是一個道士,是欽天監監正,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朱元璋看著解縉的樣子,突然有些展顏。
陛下敲打過他很多次,他根本就不會去深想洪武老爺子的目的,從來都是衝動的直觀去判斷善惡。
他低著頭,不遠處的燈光下,映出那筆直挺拔的身姿。
朱佛女白了一眼,沒好氣道:“丫頭,就聽你四爺爺的吧。”
孃親陳長樂曾向她託夢,告知老爹朱長夜還活著,而且就在應天府,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她照顧下老爹。
這些史料,許多地方沒有詳細記錄過胡淮庸和李善長的案件。
傅友文告訴過自己,說朱長夜身份不簡單,而當他去追問時,傅友文又支支吾吾不說到底是誰。
“解大人,陛下召見。”
朱元璋由衷道。
兒子是孝順她,可兒子身上肩負著整個家庭,家裡妻兒老小包括她的吃喝費用,都需要兒子來掙錢。
去了江西,沒人監督著。
“啊?”朱雄英錯愕,想了想,回道:“師尊,我儘量!”
朱佛女亦是如此。
硃紅顏小眸子又明亮起來:“四爺爺,真的嗎?”
“好。”
這事兒就只能是擱置了。
朱佛女點點頭,領著孫女往奉天殿裡面走去,兒子則是讓他留在外面。
“二姐,你啊剛到,就先好好休息,咱等會就安排你和爹的見面,如何?”
解縉愣了愣。
朱元璋耳提面命的繼續道:“對待任何人,都不要婦人之仁。”
可那一次的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朱佛女,直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
另一邊。
所以朱佛女很珍惜與每一個人的見面,都認為有可能是永別。
朱佛女笑著看孫女離開,等孫女走遠後,回頭望向朱元璋,眸子又充滿憂愁。
經常回憶往事很是正常,以前也是經常夢到兒時的事情。
解縉突然愣住了。
朱佛女目光灼灼。
誠如朱長夜說的那樣,他是皇帝一手給他提拔的,他資歷很淺,可陛下還是乾綱獨斷的將他,提拔到翰林院庶吉士職位上。
他想起前不久,傅友文對自己說的話。
昨夜積雪尺餘,朱長夜踏著軟簇的雪花出觀。
大明缺糧,雖然湖廣糧食豐厚,但北方大片疆土,依舊許多人挨凍受餓。
天雲觀。
“朱道長,在下來和您老道別的。”
不錯,即便朱長夜也不是以真面目見解縉,他也要和解縉直說,那就是咱爹,是太上皇。
朱佛女語塞,想了想,沒好氣道:“老四,那不一樣….”
讓他知道咱爹還活著,而且活的好好的,百歲不死。
雖然朱元璋不認同削藩之策,但這並不能掩蓋解縉的能力。
朱雄英點頭:“記住了記住了,都是寶貴的財富,是爺爺您老的心得,哪敢不記著。”
朱元璋哼道:“這還差不多。”
.
….…….….….….
解縉渾渾噩噩的回到皇城。
為啥,我不知道?
從這些人的表情和態度上,解縉判斷,那朱道長可能遠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走之前,一定要謝謝朱道長….太上皇殿下!.
…….….….….….
翌日。
“解縉這人….貶是一定要貶的,大孫你還沒明白,他的稜角太凸出,一時半會,不會磨平,是的,你師尊剛才是給他罵開竅了,但你師尊尚且如此費時費力,要是換做別人呢?”
若不是這次老爹的訊息,讓二姐來了,朱元璋尋思,二姐大概有幾年沒來了。
等朱長夜來後,攤販又上了一碗冒著白氣的餛飩。
朱元璋回到皇宮已經有些晚了,宮裡都掛起了白燈籠。
“當年咱被元庭人追殺,前去投靠你時,伱咋不來個分那麼開?咋知道接濟咱?”
“不過咱也沒生氣,將你貶去江西道,是為你好,不然,就你這小身板,咱一刀下去,你腦袋就搬家了。”
這就是朱元璋的想法。
朱雄英迷糊點頭。
“他自己想走的,咱….還有爹他老人家,都攔不住。”
特別是老四朱元璋派人前來接她,和她說了老爹還活著時,這股子記憶越發深邃。
他目光認真。
朱元璋見到朱佛女後,趕緊笑著迎了上去。
他隨著太監,一步步繞過皇城,進入皇宮大內。
“成了,咱知曉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即刻準備赴任江西吧。”
解縉早就準備好了,聞言忙道:“遵旨!”
他,他是皇帝?!
那朱道長是誰?
解縉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
“大孫,你,懂了嗎?”
解縉一連串說出了很多話。
朱長夜邊吃邊說。
“在下囊中羞澀,請不起你吃啥大餐,去您觀裡,又怕有蹭飯之嫌,便約您過來請你吃碗餛飩了,您可莫要嫌棄。”
解縉嘆口氣,看來老爺子還是沒改變主意,是自己想多了。
“咱吶,差點被那大才子氣死,你師尊卻能把他治理的服服帖帖,咱可比不上你師尊!”
兩年前他見硃紅顏一面,還是他外出尋訪,途經二姐居住的城池時,特地到二姐家去拜訪的。
傅友文說過,朱道長有能力讓皇帝覆水再收.…嘶!
“師尊,您這也太厲害了,能把解才子那刺頭都給制服氣。”
解縉還是被貶官了。
朱元璋目光有些深邃。
說著,便坐下開始吃起餛飩。
沒法走動太遠。
“行了,解縉,好生去江西道做吧,未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
“乖外甥女,等會咱給你找好吃的,想吃什麼?”
朱元璋聞言,笑的幾乎眉眼都眯成一條縫:“好,好,好啊!”
朱元璋認為自己錯的很離譜。
而且,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自己是一甲進士,洪武十三年在皇城參加科考的時候,他遠遠的看過那個蒼老的背影。
“天下眾生,沒有人是不經過打磨就可以用的,咱執政多年,對此事越來越明白,為啥歷代皇帝身旁的肱骨之臣,都年邁有資歷?他們真的比年輕官吏要有才華嗎?”
最讓他瞪大眼睛的是,瓜苗居然也開始破土生長,而且苗子越來越大。
“爹啊,您老….真和娘說的一樣,還活著嗎?”
“臣,未體諒陛下苦心,臣辜負了聖恩,請皇上恕罪!”
解縉不敢抬頭正視皇帝,這是大不敬,作為翰林院庶吉士,解縉對這些基本禮儀十分看重。
不錯不錯,等江西那邊塑型好,以後是真可以充進大孫的班底。
“臣,請陛下保重龍體,莫要操勞過度。”
她始終記得這時代的規則,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自己已經不是老朱家了,不該乘老朱家的恩惠。
自己二姐,這是多麼想要知道老爹的訊息啊,而他卻瞞著二姐那麼久。
不但傅友文對其推崇,就連翰林院的老學究都諱莫如深。
朱元璋敲了敲他腦袋:“好個屁!記住了沒有?”
解縉苦笑:“和老道長比,在下,差遠了,在下知道和老道長您的差距,今日多謝您的提點,在下先行告辭。”
朱雄英聽著朱元璋的話,點點頭道:“好。”
這真是個稀罕事。
這麼大的事,傅友文似乎說的很隨意?
剛走到一半,有錦衣衛便靠過來,對解縉道:“解大人,今夜就在皇城,陛下晚點會召見你。”
他有些後怕,又有些顫抖和慶幸!
他驚奇的發現,暖棚內的許多綠菜已經破土,綠油油的生長著。
“現在給解縉貶官,是為他好,等啥時候,他自己能有你師尊的那番醒悟,那他才是一個徹底可以用的劍!”
朱元璋意味深長的道:“解大紳,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知道有些事該問,有些事不該問?”
兒子長大後,朱佛女都不會管太多。
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他少見的俏皮了一下。
而且哪怕活著,現在恐怕都超過百歲高齡,世間還能有活著百歲的人不成?
“臣遵旨!”
朱長夜看著已經陷入懷疑人生的解縉,平靜道:“不知者無罪,解先生有如此胸襟,並沒有因為貧道激烈的言辭,從而心生怨恨,貧道佩服。”
陛下他….一定在批閱奏疏吧?
想起陛下都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兢兢業業,需要操心那麼多國家大事,而自己卻還不懂事的給皇帝添堵.…
而朱元璋最重這個。
話音落下。
等朱長夜趕到通淮門附近的時候,發現解縉正端坐在路邊的餛飩攤鋪前吃著早餐。
修煉至一半,朱允熥和朱柏也是過來,二人則都被朱長夜抓來,和朱雄英一起修煉去了。
.
…….….….….….
下午。
陛下說錯話了?
良久之後,他才顫抖的道:“陛.…陛下,朱道長….啊不,他是太上皇啊?”
晚些的時間,朱元璋在東宮這與朱雄英朱允炆吃了飯,便滿足的離去。
解縉痴呆的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一次進入皇宮的機會。
硃紅顏很是高興。
解縉一直在翰林院等著,天氣越來越晚,旁邊無煙煤火爐燒的很旺,翰林院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而且朝廷國家,也需要你這樣的直言大臣,所以咱才沒處理你。”
就是不知道他現在見自己做什麼了。
對他解縉還有開導之恩,那麼解縉多多少少,會念著朱家,恐懼朱家,從而為成為朱家臣子而努力,而有目標。
為什麼傅友文,一直在叮囑朱長夜的重要性,他此一時全部明白了!
雖然許多都是隻言片語,但當解縉結合朱長夜的話去印證,很多證據鏈竟詭異的十分吻合起來!
他長長舒口氣,靠在太師椅上,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
當朱元璋成為帝王后,幾次三番要給很多錢給她家,但朱佛女沒敢收。
兒子倒是被朱元璋封了個官,朱佛女本想拒絕,但看兒子滿心歡喜,這事兒就隨他了。
所以找老爹這事,她也沒敢麻煩兒子。
原本朱元璋還在處理政務,可聽到有人通報,二姐朱佛女已經到了,這書寫政務的狼毫也就停了下來。
如果糧食也能在暖棚裡面生長,該多好。
“臣,解縉,願以身軀報效皇明聖恩!”
朱佛女道:“好,老二他….哎,犟種,當著爹的面自殺,他….哎,不提也罷。”
解縉納首便作揖拜見朱元璋。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踏雪花聲。
直到今天,朱長夜朱道長給他狠狠上了一課!
嘆口氣,解縉又開始抬眸看著外面的雪花。
“以後要是在遇到鑽牛角尖的事,總不能事事都指望你師尊,來罵他吧?”
啊,這….這這這。
她的內心,很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