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白子霄離開後,小白坐在堂屋裡許久,手中是那捲精緻華貴的卷軸,眼神有些木然。
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儘管是那樣不負責任的爹孃,卻對她仍有養育之恩。
如果她拒旨不從,白家上下數百口人滿門抄斬,就連幼兒老婦都不能逃脫。
她有些累了。
多年的籌謀與戰鬥,已讓她厭煩疲倦。
手中的聖旨緩慢滑落,她無力地閉眼,卻沒聽見意料中聖旨落地的聲響。
“小白。”
一聲輕喚將她的思緒拉回,小白睜開眼,只見面前的聖旨已被人接住。
看清來人的臉,小白眉心微蹙:“你怎麼親自回來一趟?昌德那邊你不坐鎮沒問題?”
邱紹騎搖搖頭,在她旁邊的木椅坐下,將那聖旨擱置於桌上:“昨夜我收到密報,鄞王夜訪皇宮,以徵疆西之功求取白家嫡女。”
聞言,小白眸光微沉,卻並未說什麼。
“說實話,這樣一個聖寵優渥的親王,以富商之女的身份,就是做妾室也是不配的。只是鄞王已屬意你,以顯赫戰功上請,力排聖議,只為娶你為妻。”
小白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這些話不必你過來親自說——”
她抬眸盯著他,語氣平靜:“說重點。”
邱紹騎看了她一眼:“這一次渾水,你該去趟。”
“嗯?”小白指節摩挲著白瓷杯口:“為何?”
“這多年來,我的眼線遍佈大江南北,”說著,一隻灰黑的老鼠溜上他的肩,黢黑的小眼睛盯著他:“卻有一個地方,我始終不能涉及。”
“我的子孫——”那黑瘦的鼠頭蹭著他的臉頰:“就連皇宮的秘密也是能聽的,唯有這鄞王府是連他們都進不去。”
“傳聞中這位神秘的親王,手執八方鬼旗,能驅動數萬陰兵為己所用,也被人暗稱‘陰親王’。這位親王的傳聞,究竟是傳聞還是別的什麼,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小白輕嘆一聲:“我明白了。”
一月之後,白家上下鋪滿紅色,新娘的轎子由兩隊人馬護送著,浩浩蕩蕩的紅妝隊伍蜿蜒蛇行,一路喜慶的嗩吶吹奏不停。
“記住了,嫁到親王府裡,你便是王妃,王嬤嬤教你的可都記得了?”
“女子以夫為天,切不可再如往日隨心所欲,口出狂言,尤其是你那一套女子亦可頂天立地的說辭,切不可惹得鄞親王不喜。”
“還有,男子三妻四妾亦算正常,如若他日親王要納妾,你千萬不可嫉恨……”
娘那一套說辭反覆縈繞在腦海,這幾天娘總反覆叮囑,總覺她是要出什麼紕漏似的。
不過也很難說。
畢竟她從小野慣了,最是討厭孃的那些繁瑣的教導。這一個月來惡補的“禮義廉恥”,她也並未記住多少,到時候萬一哪一點做不好,惹得那親王一怒,後果不堪設想。
轎子搖搖晃晃,也不知過去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那火紅的簾子被掀開,一隻潔白細長的手掌伸進來。
那手掌掌心白皙光滑,指腹和掌心邊緣泛著淡淡的粉色,全然不像一個常年征戰的將軍該有的樣子。
見簾子裡的人久久不出來,簾子外的人將簾子掀得更開,只是那人身姿挺拔,在轎子內只能看見親王火紅金邊的喜服。
小白將手輕輕搭在鄞親王的手上,扶著他出了轎子,頭上繁瑣累贅的首飾搖晃著碰撞,發出清脆鈴叮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