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2月4日巳時,張啟山帶著東北張家剩餘的所有人,回到了長沙的孃家。
他爹早早的就為他打點好了長沙的所有,人脈他也有認識的,在回到張府的第一時間,他安頓好了張家人,自已則洗了個熱水澡,安靜的在房間中思考了一個多小時,隨後換好服裝,朝梨園而去。
梨園裡有一個比他大幾歲的朋友,他們的關係一直十分要好。
小時候他跟著娘在長沙居住,娘喜歡聽戲,和梨園戲班主的夫人特別熟,也經常帶著他到梨園一起玩。
他們一家都是唱戲的,張啟山已經忘了他姓什麼了,只記得他叫紅官。
那時候他還小,也就三四歲的年紀,紅官就經常哄騙他,叫他紅官哥哥,紅官比他大了約莫八九歲,這聲哥哥叫的也合理,就是張啟山總覺得自已有點吃虧,不樂意叫。
紅官就會跟變魔法一樣變出燈芯糕,叫了就給吃。
張啟山最後是吃到了的。
小的時候,紅官哥哥會帶著他去看戲,臺上的戲子唱的咿咿呀呀的,他聽不懂,總是嚷嚷著要出去玩,紅官則會讓人來上些吃食,那樣子小時候的自已就會乖乖坐在梨園裡陪他聽戲。
偶爾一起玩,紅官起興,也會清唱兩句給他過過耳癮。
說來也奇妙,明明聽不懂的,到了紅官哥哥嘴裡唱出來,像是突然間有了靈魂。
再之後,娘生了一場大病,跟著爹一起回到了吉林的家,沒過多久便走了,他便再也沒有回來過長沙。
張啟山抬頭,看著梨園的牌匾,倒還真生出幾分近鄉情怯。
他怕紅官不記得他,又怕紅官記得他。
人總是矛盾的。
已經是下午了,張啟山站在門口發了會呆,裡面已經唱完散場了,人群走出來,隨意的交談又自行離去,門口看著門的兩位,也離開了。
張啟山在內心鬥爭了一番,終究還是鼓起勇氣,邁進了梨園的門。
他早已對兒時的事記得不清了,偏偏這故地重遊,能勾起他不多的回憶。
梨園。
他小的時候曾經問過在梨園裡長大的紅官,為什麼這裡叫梨園卻沒有梨樹和梨子,那時候紅官解釋了很多,可是他現在記不得了。
他只記得,在那之後的第二天,紅官託自已的父親討了一株梨樹,和他一起把梨樹栽種在梨園外院門口處。
現在。
張啟山抬起頭,寒冷的冬季快過去了,梨樹抽出的嫩芽,再過不到一個月,它就會開花,然後引來蜜蜂,結下青澀的梨子。
外院到內堂只有很短一段距離,張啟山按照記憶中的路,邁著不確定的步伐走了過去。
還沒進去,便已經聽到了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曲子。
聲音細膩,就算是清唱,也足夠讓人沉迷其中,種花家的孩子到一定的年齡就能理解父輩母輩的喜好,張啟山也不例外。
他走入了內堂,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認真的看著臺上唱的起勁的花旦,在場的除了他還有一個短髮的女人和一個一個緊緊盯著他看的男人。
一曲作罷,短髮女人開心的鼓起掌,而男人也臉色不善的起身朝他走來。
“陳皮,他是貴客。”
二月紅在臺上叫住了陳皮,自已快步走下臺,牽起丫頭的手,笑著走到了張啟山面前,“啟山,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