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湖客意外得真傳(2)(1 / 2)

“雖如此,你卻不敢貿然‘落千’,仍要‘敲’個清楚,‘審’個明白。起初,可用‘我看你面色晦暗,怕你在這一兩年內,家中會有大喪。令慈大人還在嗎?’這類的話,來‘敲’他的父母。

“如果他答道,‘家母去年已逝’,那就‘響賣’一下:‘我看得對吧?你這一兩年內,真的喪了母親。’跟著就‘打蛇隨棍上’,‘打’他一下,突然問道,‘令尊大人過世多久了?那年你幾歲?’他要是答道,‘在我五歲那年去世的’,那又可‘響賣’一下:‘額角巉巖先喪父,你額角這般巉巖,當然幼年喪父呢。’跟著又‘打’,‘你是長子吧?’如果對方答,‘是’。那麼他有幾個兄弟,就可以‘審’出來了。

“你想啊,他居長,五歲喪父,難道會有五六個兄弟不成?於是乎,又可以‘賣’一下,‘我怕你命中無兄弟,有,也不過一兩個,且不和,對吧?’待這些都探清楚了,就可以落‘千’,先‘千’他的落魄,再‘千’那班朋黨如何忘恩負義,又‘千’他親戚故舊如何冷落嫌棄他。

“這些話,不光對這個敗家子合適,對所有家道衰落的人都合適,自然會句句‘千’中這青年人的心病,這就叫作‘無千不響’。

“只是‘千’,只能靈得從前那一段,來問卜的,多是求未來的前程,這就非‘隆’不可。‘隆’,可以起兩種作用,一是給問卜者眼前以心靈上的安慰;二是對他將來的命運作出預測與暗示,常會滋生出一種精神上的力量,影響他的前途。

“所以,‘隆’並不等於一味的盲目讚譽,而是根據他自身的條件,對其前途作出適當的暗示,並加以鼓勵。這個‘二世祖’,讀書不成,仕途無望;貪生怕死,難以從戎;欲行商賈,怕他連本錢也籌不齊。

“你要是預言他將來可以成為高官巨賈,必是死門絕徑,最終落得個你胡言讕語的罵名;若是叫他痛改前非,低下心氣,去謀個無需本錢的差事,過起勤儉的生活,興許他倒能做到,你的預言才能靈驗。所以,‘隆’,是最難把握的,需要因人而異,因世而異。

“適逢太平盛世,你要激勵資質好的、家境殷實的子弟好好讀書,力爭仕途,或是營生商賈;如遇亂世,就要激勵機智勇敢的後生,投筆從戎,或是‘撈偏門’。”

“什麼是‘撈偏門’?”甄永信問道。

“就是承辦煙館,走私貨之類的營生。這樣一來,才能無往而不利。你設壇一方,教成千上萬的人去這樣行事,難保其中沒有發跡的,他們發跡了,將來成了高官巨賈,心裡就高興,就會替你張揚,這就是你眼下的功利,有幾個有權有勢的人替你捧 場,你也就有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至於那些撈不起的人,縱然仍舊落魄,也不敢說你不靈,因為你在替他們相算時,早已埋下好多伏筆,比如說,看他家宅的風水如何?祖上陰德怎樣?不一而足,他們沒發跡,也只好怪他自家的風水不好,祖上沒積陰德。

“而那些聽信你的預言,走上武途,拋屍沙場的人,更是沒有生口對證,還怕他們損毀你的聲譽不成?”

“這些就是老前輩剛才提到的《英耀篇》?”見老先生停下,甄永信問道。

“不是,這只是‘敲’、‘打’、‘審’、‘千’、‘隆’、‘賣’,相術運用而已。”

“那《英耀篇》上都有些什麼?先生可願教晚輩?”甄永信有些急不可耐,跟著問道。

老酒鬼見甄永信這樣追問,覺得有些為難,沉吟下來,停了片刻,嘆了一口氣,終於開了口,說道,“‘江相派’門風極嚴,《英耀篇》只能由‘大師爸’口授給真傳弟子,不得外傳他人。左右我已屢破山規,不妨再破一次,只是你獲取後要謹記,不可再轉傳他人。”

老酒鬼見甄永信點頭應許,頓了一會兒,接著又說道,“時間久了,一些字句我也忘了,記不真切,只能記得個大概。”說完這句,又停了下來,清理了一下思路,闔上雙眼,輕緩舒合,抑揚頓挫地誦道,“一入門先觀來意,即開言切莫躊躕。天來問追欲追貴,追來問天為天憂……”

甄永信不懂“天”和“追”是什麼意思,知道這必是行中隱語,剛要打斷,討問明白,卻又擔心會就此打斷老先生的思路,惹老先生不快,便忍下話頭,生硬記著,打算等老先生背誦完後,再問清楚。

便接著聽老先生背誦:“八問七,喜者欲憑子貴,怨者實為七愁;七問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艱難。士子問前程,生孫為追古。疊疊問此件,定然此件缺;頻頻問原因,其中定有因。一片真誠,自說慕名求教,此人乃是一哥;笑問請看我賤相如何?此人若非火底,就是畜牲!砂礫叢中辨金石,衣冠隊內別魚龍……”

老酒鬼誦到這裡,嘎然止住,眉頭緊鎖,像似在思索什麼,又過了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嘆息道,“忘了!忘了!唉,老了,這裡忘了四句。”

甄永信心裡遺憾,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老酒鬼。又過了一會兒,老酒鬼實在記不起來,只好跳過這四句,接著往下背誦,“僧道縱清高,不忘利慾;廟廊達士,志在山林。初貴者志極高超,久困者志無遠大。聰明之子,家業常寒;百拙之夫,財終不匱。眉精眼企,白手興家之人;碌碌無能,終生工水之輩。破落戶窮極不離鞋襪;新發家初起好炫金飾。神暗額光,不是孤孀亦棄婦;妖姿媚笑,倘非花底定寵姬……”

背誦到這裡,老酒鬼再次停下,思索了半晌,嘆息道,“又忘了,下面還應有兩句,忘了。”

說完,跳過這兩句,接著背誦道,“滿口好好好,久居高位;連聲是是是,出身卑微。面帶愁容而心神不定,家有禍事;招子閃爍而故作安詳,禍發自身。好勇鬥狠,多遭橫禍;怯懦無能,常受人欺。志大才疏,終生咄咄空抱恨;才偏性執,不遭大禍亦奇窮。治世重文學之士,亂世發草澤英雄。通商大邑竟工商,窮鄉僻壤爭田林……”

頓了下,老酒鬼又說道,“這裡又忘了四句。”說完,接著又背誦,“急打慢千,輕敲而響賣;隆賣齊施,敲打審千並用。十千九響,十隆十成。敲其天而推其比;審其一而知其三。

“一敲即應,不妨打蛇隨棍上;再敲不吐,何妨撥草以尋蛇。先千後隆,無往不利;有千無隆,帝壽之材。故曰:無千不響,無隆不成。

“學者可執其端而理其緒,舉一隅而知三隅。隨機應變,鬼神莫測;分寸已定,任意縱橫。慎重傳人,師門不出帝壽;斯篇既熟,定教四海揚名。”

老酒鬼把最後一句高聲挑起,隨後閉緊嘴巴,雖雙目不睜,臉上卻漾溢位幾分得意。

甄永信心裡有事,老惦記著幾處隱語,怕時間久了,給忘記了,不待老酒鬼把那份兒得意仔細體味下去,趕忙問道,“老前輩,有幾處我聽後,還不能明白,請老前輩點化才行。比方說,‘天’、‘追’、‘七’、‘八’、‘生孫’、‘火底’、‘畜牲’,都是什麼意思?“

“‘天’是父母,‘追’為子女,‘七’是夫,‘八’為妻,商人叫‘生孫’,‘火底’為權貴,‘畜牲’就是賤民,人忒老實叫‘一哥’。”

甄永信聞言,霍然醒悟,心中敞亮起來,彷彿這《英耀篇》,他從前就曾讀過,只是由老酒鬼背誦,幫著他重新溫習了一遍罷了。

看甄永信還在那裡用心體味,老酒鬼又補充了一句,“經文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活學活用,方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行至極致。如能有媒人合作,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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