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從決定站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很有可能,這個年輕的姑娘會將自己交給太子,以此來改善與東宮之間的關係,甚至自此就入了東宮。
這不是沒有可能。
牆外的人,總覺得牆內的花都比外頭的香,費盡心機擠破了腦袋都要走進東宮的圍牆。便是他們這些個做下人的,也總覺得在東宮當下人,比別處的更有面子不是嗎。
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自己終究是想要將彌補不了的愧疚,彌補在新主子身上,如此,也能求個心安。說到底,仍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自私。
所以她跪著,等待著姬無鹽的決定。
“呵……”女子輕笑聲響起,和方才的嗤笑截然不同的笑意,似欣慰,像釋然。衣袂窸窣聲響起,很快臺階上出現了一雙精緻的繡花鞋,和衣裳同色系的鞋面,繡著未曾見過的花色,花蕊處嵌著幾顆圓潤的珍珠。
撐在地面的手被抓住,女子傾身彎腰相扶,“請起吧。”
她用了“請”。
錢嬤嬤戰戰兢兢地起身,見姑娘確實沒有責備的意思,才抬了眼看過去,驀地一驚,“姑娘……您……”下著大雨的初秋,已經沒有了暑意,可姑娘額頭上,竟然一層細密的汗,一張臉白地半分血色也無,竟、竟似……
“無妨。”姬無鹽笑笑,笑容也疲憊,她攙起了錢嬤嬤,微微後退了一步,才道,“無妨,就是方才這一折騰,有些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今日說的話,我記住了……謝謝。”
她誠摯道謝,即便這些話對自己用處不大——對東宮,她從未放下過戒備。
但對於自己和錢嬤嬤的關係來說,這是突破性的一步。李裕齊在的時候,她就無意間瞥到了院門口有人徘徊而過的樣子,穿著蓑衣,來來回回好幾趟,步履遲緩,姬無鹽就猜到了是錢嬤嬤,所以才在廊下等了這一會兒。
錢嬤嬤千恩萬謝地走了。
桃夭一臉不贊成地從屋內出來,“姑娘,您不該任性。”說著,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腳下都踉蹌的姬無鹽,扯著脖子朝裡頭喊,“子秋,找陳老!”
……
姬家,再一次地人仰馬翻。
只是,昨日還能面色如常撒著嬌的姑娘,今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傷,的確就在右臂。
任何一道尚未痊癒的傷口,都不可能經受得住尤靈犀那麼用力地試探——傷口早就裂開了。只是桃夭擅偽裝、最擅長製作各種人皮面具,包括……人皮手套。
姬無鹽將自己的整條胳膊都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又套了一層人皮手套。但也僅限於此,該裂的傷口必然會裂,該流出來的血依然會流,時間倉促,這一套偽裝也僅限於右臂。
若是真的如了尤靈犀的意願試衣裳的話,尤靈犀很快就能發現,姬無鹽的兩條胳膊,並不一般粗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