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姑娘,寂風見過。
不過,那時候的姑娘比現在還可怕些。那時候,姑娘也是捏了這麼一張紙,坐在需要他爬才能爬上去的大椅子裡,面無表情的樣子,眼淚嘩嘩地流。
自己同她說話她也不應,像一個蓄滿了眼淚的空殼子。
子秋姐姐給她送吃的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擱在門口,順便還把他給帶走了。寂風不明白,問子秋姐姐出了什麼事情,子秋姐姐說,姑娘沒有姐姐了。
那一次,姑娘在自己的書房裡待了三天三夜,門口的飯菜端過去放涼了,端走,再放上新的,卻又紋絲不動地端回來。
整個院子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害怕,就去找祖母,可祖母嘆著氣好久,才說,沒有人幫得了她。
可他想幫姑娘。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姑娘沒有了姐姐,一定特別特別難過,自己應該陪著她,哪怕陪著她一起不吃不喝寸步不出,哪怕一言不發守在她身邊,應該也是不一樣的吧。
很小的時候,生了病,那時候的自己就一直在想,若是自己也有父親母親陪著,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難過……
寂風走到一旁的矮石上,學著大人模樣,將姬無鹽的頭環抱住,他輕輕地摸著姬無鹽的頭髮,像是摸這世上最名貴的錦緞,小心翼翼地,“姑娘……姑娘抱抱,不哭……”
秋風微涼,遙遠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到她的耳中,她才意識到自己眼角微微溼潤,竟是哭了……?
“我沒事。”她輕聲說道,“去把古厝叫來。”
姑娘還願意說話,比之前那次看起來好很多。寂風提著的心緩緩落下,又拍了拍姬無鹽,“好的,姑娘。您在這裡等著,寂風去去就來哈!”
“不用。你帶他去我院子裡。”姬無鹽緩緩地站起來,她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動作間還有些遲鈍,像是三魂七魄散了大半,她有些茫然地又摸了摸眼角。
寂風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姬無鹽又在湖邊站了一會兒,她似乎有些不大理解自己為什麼就哭了。
心臟裡,寂滅一般地疼,空氣變地稀薄,她想起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影、她想起後山暗室裡片刻的溫柔;她想起那件兜頭罩下的斗篷、她想起那方覆面的方巾;她想起掉落在草叢裡的藥材、她想起他專程送來的裂空。
彼時,自己問他,圖什麼?
他說,“若是某一日,你為我走出來了,或者,你請我走進去了……屆時,我再告訴你,我圖什麼。”
他說,“姬無鹽,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想看看你為了我方寸大亂的樣子。”
她想起他一聲聲近乎繾綣的“寧寧”,亦想起他面色沉凝連名帶姓的質問……他說,“姬無鹽,你當真是沒有心嗎?”
怎麼會沒有心……
若是沒有心,那這心臟裡一陣一陣地,又是什麼東西在抽搐,扯地四肢百骸都生疼?她扯著嘴角笑,卻並不知道自己這一刻的表情有多麼難看,就這樣一步步地,緩緩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