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站在瞭望臺末端,
鳶尾旗下的打手有序的站在瞭望塔兩側。
他看著前方從陰影裡走出的少年,慢慢揚起嘴角。
楚辭覺得,這麼多人應該能拿下這隻狼崽子,正好削了他的爪子下酒喝,
這麼一想,他眼底閃動著興奮的火光。
顧時年走進包圍圈,目光環視了眼四周,淡淡的問。
“她在船上?”
楚辭聳聳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等你死了,我會告訴你的。
顧時年深褐色的眸子如水晶般清冷透亮,楚辭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具嘴巴還會動的屍體。
這樣的眼神,成功激怒了楚辭,
“啪--”一個響指,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兩側的打手一擁而上,顧時年身形如風,穿梭在眾人的攻擊之下。
不論是多雜亂密集的拳,他總能輕易找到空隙閃開。
明明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殺手,在他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楚辭臉上的表情漸漸凝滯。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一個被他打倒,就如同當年楚家那場屠殺。
他像是陷入回憶的夢魘裡,再回神時,顧時年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楚辭瞳孔驟縮。
咳--,唇邊已經溢位鮮血。
他用拇指摩擦唇邊的血漬,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原來和他對上,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啊。
可是憑什麼啊。
他握緊拳回擊,可是無論他怎麼出拳,都打不中。
他雙目赤紅,連攻擊都已經亂了章法。
打不中,還是打不中。
顧時年又一個隨意的側身,躲開他的拳。
那種無論怎樣都觸碰不到敵人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晃神的一瞬,顧時年已經到他面前,“到我了?”
話音未落,楚辭已經被他出幾米遠。
身體還沒來得及落地,顧時年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一拳將他騰空的身體砸向地面。
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後的瞭望臺出現了裂紋。
顧時年眼裡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情緒上的波動,冷酷得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楚辭最恨的就是顧時年這一點,他將一切都不看在眼裡, 隨意玩弄別人的命運。
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想要毀滅的,也一定會消失。
高高在上的,踐踏腳下的螻蟻。
楚辭咬緊牙硬是不吭一聲,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修長的身影晃了晃,微微彎下腰扶住膝蓋。垂著頭眼睛死死盯著地面。
憑什麼啊,憑什麼我就要做你腳下的螻蟻。
你將我本該陽光明媚的人生被你毀得一塌糊塗。
你什麼都有了啊,
你憑什麼和我搶幼妤。
他拼盡全力衝上去,一拳砸在顧時年臉上。
少年錯愕了一瞬,一手順勢將人往前一拉,膝蓋重擊在楚辭肚子上,
一手扣住楚辭脖頸,慢慢往上。
男人雙腳開始觸不到地面。眼睛充血,面色因為缺氧漲得通紅。
他惡劣的彎了彎唇角,用著極為嘲諷的語調,斷斷續續的說,
“你來晚了啊,我強暴了幼妤...咳咳...你知道,她是怎麼反抗的嗎?她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可惜啊你卻沒來得及救下她。被我這種...在淤泥裡苟延殘喘...的人...玷汙,會是她一輩子...都難以磨滅的...恥辱吧?”
缺氧導致他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鋼針,深深紮在顧時年心裡,
楚辭垂下眼,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興奮的看著顧時年那雙冷漠的眸子裡染上痛苦的情緒。
然後趁著他失神,緩緩抽出藏在腰間的手槍。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顧時年就將他拋開。
“砰-砰-砰-砰砰。”
顧時年的身影穿梭在子彈的縫隙裡,絲毫不顯得吃力。
楚辭心越來越涼,這樣的差距,讓他顯得像個笑話。
他這一生,好像本來就是一場笑話。
幼妤...原來即使用了卑劣的手段,我也還是做不到啊。
再次遭受重擊,
楚辭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攪碎,
槍從手中脫落。
“嗒--”
顧時年接過,槍口抵在楚辭的額頭上,
楚辭眼前已經有些暈眩,恍惚間,眼前的人和那時候的顧時延漸漸重疊,顧時延也是這麼指著他的頭。
他們啊,世間驕子,運道滔天。
他們什麼都有了,
可是,我只有幼妤啊。
為什麼要和我搶。
“咔噠--”顧時年熟練的將子彈上膛。食指輕輕勾起。
“時年。”
女孩的聲音劃破夜空,
顧時年瞳孔驟縮,幼妤。
這是他即便在夢裡,也想要聽見的聲音啊。
幼妤一路小跑到船頭甲板上。
她扶著欄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裙襬飛揚,孱弱的像是隨時會被海風吹走。
顧時年眼眶逐漸泛紅,細長的眼尾染上緋色,本就稍顯稚氣的臉帶上幾分脆弱感。
幼妤...你這個眼神,怎麼好像被打的人是你而不是楚辭。
......
蘇小小跟著辰子墨,權浩他們趕到瞭望臺的時候,儼然一副顧時年一臉委屈拿槍指著楚辭的畫面。
只有蘇小小注意力集中在幼妤懷裡抱著的玻璃瓶上。
那些絢麗的彩虹糖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曾經無數次為了找顧時延,闖進他的辦公室,每一次他都在重複的熬糖漿,真是好笑,堂堂顧氏掌權人竟然躲在辦公室裡熬糖漿。
到現在,她彷彿還能聞到,那時候溢滿整間辦公室的清甜味。
那時候他的動作細緻得像是對待世上最脆弱的珍寶。
眉目舒展,唇邊帶笑。
心劇烈的往下沉,那種觸不到邊際的墜落感,幾乎要將人逼瘋。
蘇小小麻木的看了眼在場所有人,他們的目光都死死黏在林幼妤的身上。
所有人都愛你呢,如果沒有你。
他們會愛我的吧。
直覺告訴她,她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是林幼妤的錯。都怪她。
她憑著一股勁,以極快的速度衝出人群跑到甲板上。
“林幼妤,”
她還未靠近到幼妤,一陣浪潮撲過來。將她拍飛,掉進海里。
而她墜落的地方,只剩一把插在縫隙裡的刀。
幼妤看著那把刀微微出神。
很快,巨大的浪潮打過來,將遊輪推向瞭望臺。
變故來得太快。
整個遊輪撞上瞭望臺,天梯一樣的臺柱將遊輪截成兩段。
“幼妤--。”
楚辭驚恐的看著站在船頭的少女,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猝不及防。
反應最快的是顧時年,身體在那一瞬間做出了反應,他扔下手中的槍,毫無顧忌的將自己的後背留給敵人,
“他...不殺我。”楚辭看著地上的槍出神。此刻他只需要撿起這把槍,就能送顧時年下地獄。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只要幼妤能好好的,只要顧時年能將她帶回來。一切都不重要了!
幼妤,幼妤。求求你。千萬別有事。
顧時年緊緊盯著船頭那道纖細瘦弱的身影。
他只知道,她現在一定在害怕。
平日裡向來懶散的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幼妤的方向跑過去,隨意穿在身上的休閒外衣被風吹起,白色的雲梯在他腳下像光。
遊輪一頭已經沉入海底,另一頭高高翹起,雖然也在緩慢下沉。
可是幼妤所在的船頭比瞭望臺要高出許多。
船頭還在往上傾斜,幼妤身邊所有的東西都在往下墜落。
幼妤緊緊抓著欄杆,傾斜的弧度讓她腳下幾乎懸浮,即使如此,她依舊是努力的抱著那罐彩虹糖。
透過欄杆的縫隙,她眼睜睜看著顧時年縱身跳躍在空中,脖子上銀色的鏈條騰起,折射著月光,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亮的出奇。
“傻瓜,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