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瓦房

——如果回憶長腳,它能跑到哪裡去?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家五口人住在泥塊堆成的房子裡,也叫土瓦房。連綿的細雨,竟然也能將牆溼透了。參差不齊的瓦片,太陽一出來,房間裡都是斑斑光線。木製的門關起來從裡面還能透過縫隙看到外面的景象。窗戶也算是好點的,只有一個開啟了就合不上了。退了色的竹床和那缺木料的沙發,在每一個停電的夜晚承載小女孩夜空下的夢。風吹過,院中的芒果樹葉和地上的番薯苗奏出了一首搖籃曲。小女孩曾在這個院中種下兩株草莓苗,在小女孩悉心的照顧下結出了一顆草莓。小女孩數著它成熟的日子,卻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不翼而飛。小女孩的哥哥告訴她:應該是被老鼠偷吃了。

這隻偷吃的老鼠倒也平平安安的長到了30歲。

夏天最沒有禮貌,未經過他人允許就給別人釋放最大的熱情。此時女主人和男主人就會把竹床搬到龍眼樹下,並吆喝著兒女躺在竹床上,小女孩規規矩矩的枕在女主人的大腿上,耳邊是蟬鳴,樹葉縫隙間還能看得到點點星光。女主人手中的蒲扇時而擋住這零星的光影。時而吹起小女孩額前的碎髮。在這緩緩的時光流淌中,小女孩睡得很香。

小女孩討厭早上,因為女主人每天早上早早把她叫醒,讓她擺好椅子,拿好髮圈和梳子坐在那裡等女主人過來給她梳頭。

女主人的梳頭手勁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她總有一種不顧她人死活的梳頭手藝。確實,相比較於她的手勁,她的頭髮梳的挺好的,樣式多。與之相比較就是日漸被扯到禿頂而少之又少的頭髮。女主人熱愛在走廊屋簷下梳頭,早上匆匆忙忙去幹活的人總能看到女主人罵著小女孩“別動”。女孩被扯得齜牙咧嘴還笑著和路過的人說:“早啊!XXX,吃早餐沒?”

農忙的時候,女主人和男主人晚上二十一點還在地裡幹活,小女孩她們三兄妹就睡在木輪車裡面,天上的繁星點點,月亮照亮地堂,半夢半醒間還能聽到砍甘蔗的北方人收工回去的聲音。(每當要砍甘蔗的時候總會有一群北方的人在這裡找工作,此時村裡就會招一批砍甘蔗的北方人,提供房間給他們住,讓他們幫忙砍甘蔗。)小女孩不知道自己什麼睡著的,但是她醒來的時候,頭頂依然是那片天空,女主人在後面跟著車,不用看,小女孩也知道,男主人在前面拉車。回到家裡的時候,月亮已經爬上了正空。女主人和男主人又開始忙碌起來—煮飯吃燒水洗澡。

如果沒有颱風,土瓦房的故事可能會見證小女孩哥哥的新娘走進來,小女孩和她的姐姐一身火紅色踏出門檻。

2008年一場颱風悄然而至,外面風聲呼呼攜著刀一樣的雨水打在土瓦房的牆上。即使忠誠一輩子的房子牢牢的守護著這裡的主人,可牆面還是溼透了,頭上的瓦片也搖搖欲墜。可即使如此,男主人和女主人依然整宿不睡,兩人牢牢的抵住大門,不敢有絲毫懈怠,她們怕這一退,颱風就衝進來,那時候就真的沒有家了。

隔天早上,小女孩起來的時候,風沒有那麼大了。男主人穿著雨衣戴著草帽在屋頂上修補著瓦片,女主人在廚房裡忙活,雞在下面邊走邊啄,偶爾發出咯咯的聲音。風雨中途的一點點祥和,臨近中午,風勢逐漸變大。女主人拉住男主人說:“不知道今晚房子會不會塌。還是把孩子送去你哥哥家借住一下,我們自己在家裡守房子吧!”

“行,我去問問。”男主人落下話就留下了一個背影。

他這一出去,很久很久才回來,他回來的時候不敢抬頭看女主人的眼,只是低垂著頭,看著地板一臉頹廢的說:“電視聲很大,我喊了好久,沒有人給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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