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這是他來到這個城市找到這份工作以來,第一次在明亮的陽光下行走,然而即便在九月最猛烈的陽光下,那股寒意也依然揮之不去。
人群不斷和他擦肩而過,他們散發出來的生命氣味籠罩在街上,頑強的對抗水泥、玻璃、塑膠和瀝青組合而成的冷硬味道。
走進幹渾渾噩噩走過街道,走進陰影,然後迷迷糊糊的回到住處,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到了電腦前面,電腦開啟,彈出的對話方塊上方,是一個已經灰暗的頭像,而對話方塊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周靜安把聊天記錄拉到最開始的地方,開始一條條往下看:最早的記錄開始於早上七點半。但他明明記得自已那時候還在街上,那一面牆消失之後,他在路上走了很久,經歷了陽光,看到了無數久違的,在白天活動的正常人,但眼前的聊天記錄明明白白的展示了他按照正常作息留下的習慣。
聊天記錄很長,周靜安粗略的翻了一遍,聊天記錄是從門禁開始的,然後是他用大段的的文字描述了自已所經歷的幻象,一切都真實,可靠,而對面的人,也對他的所講的每一句話都有回應。
周靜安愣住了。
他講了一個自已經歷的故事,但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現實卻表明,他只是在講述而不是在經歷。
他使勁掐了一把自已麻木的臉,疼痛的感覺如此真實,表明這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真的在同時發生。
周靜安站起來,衝出門碰倒了門口的鞋架,上面為數不多的幾雙女鞋灑落在地上,但周靜安顧不得把它們撿起來,他衝到隔壁,重重的敲響了那扇他始終沒有敲過的嗎門。
接連敲了差不多一分鐘,慵懶的女聲才從門後傳來,隨後是幾道鎖釦開啟的聲音,一個滿頭亂髮,架著厚重眼鏡的邋遢女人開啟了裡面那道房門,隔著牢門一樣的生鏽鐵門和周靜安對視。
“你搞什麼啊?”她很不高興的問。
她穿著一件一字肩的寬鬆T恤,右邊肩上貼著一條三厘米寬的布條,布條被鎖骨架起,形成一座微小的、好看的橋,她是個邋遢的女人,但並不是醜女人。
“我什麼時候回來的?”周靜安問。
“我怎麼知道,我在睡覺啊。”女人靠在門框上,完全沒有讓周靜安進門的意思。
“我回來之後不是和你聊天了嗎?”
“聊什麼天,我昨晚奮戰到三點,直接睡到現在。”女人說完,咕噥了一聲,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無奈地自言自語,“我靠,又退?不是吧。”
“真沒聊?”周靜安愣了。
女人翻動手機,堅決的搖了搖頭。
“有事兒嗎?沒有我要回去補覺了。”女人揉了揉頭,滿頭的亂髮現在更亂了。
“你真沒跟我聊天?要不你看看資訊?”周靜安急了。
“我靠,你好煩啊。”女人無奈,開啟聊天軟體亮出來,上面是昨晚的聊天記錄,今天則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