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將簇擁下進了城中,見御街雖然行人稀少,但也井然有序,心中大安。
金兀朮所置的開封府府尹蔡松年領了數十官吏,奉上印信在府衙外等候。
昨夜宋軍進城,幕僚勸蔡松年趁亂逃出城去。
誰知這蔡府尹道:“臣子守牧一方,便要庇佑一城百姓。”
因此清晨便遣府內衙役、廂軍維持秩序,防止城中破落戶趁亂打劫,又使人安葬亡卒、醫治傷者。
見徐慶和朱芾貼了安民告示,又見城中嶽家軍軍紀嚴明,昨夜凌晨進城的宋軍步卒,不少人無處安歇,竟在街頭露宿。
岳家軍與城中百姓購置所物也是公平交易,心中一顆石頭方落了地。
便尋得徐慶,指明金兵之前所築軍營,以安置宋軍。
今日要見嶽元帥,自已卻左右為難。
蔡松年本是燕山府知府之子,被金兵攻破城池,隨父親降於金軍。
十餘年蔡松年深得金兀朮信任,仕途一路暢通,金人對他有知遇之恩。
而自已身體流淌著是漢人的血脈,讀的是華夏先賢百家的典籍,做的唐詩宋詞、聽得慣俚語雜劇。
見嶽相公下馬,連忙拱手道:“降臣蔡松年,前來獻開封府印信。”
嶽相公還禮道:“先生受驚了。”
二人寒暄幾句,便進了偏房。
嶽相公屏退眾人,對蔡松年道:“嶽某素聞先生仁義,如今中原貧瘠百姓疾苦,該如何經略,還望先生告知一二。”
快速知道此人能否可用,不如只扣主題。
蔡松年略有思索,便道“草民不才,亂說幾句。穩固戰線,方能使人安居樂業。”
嶽相公笑道:“若先以黃河為界。”
“那必先取河北數城,以為屏障。”
“先生所言極是。”
蔡松年又道:“如以黃河為界,三年不得收取田賦,可適用民力代之,給與糧種、耕牛。”
中原本來就是大宋收復故土,若要增加田賦,恐百姓又要逃亡。
只是這“適用民力代之”,不知什麼意思。
蔡松年道:“秋忙過後,百姓無事,可以編為鄉兵,守備、修葺城池。也可修黃河大堤,清淤運河、汴河、惠濟河航道,使得東南糧米直達開封城。”
意思就是,中原老百姓這三年不用交賦稅。但是你得給大宋幹活,主要是修城防,修黃河大堤,給運河清淤。
黃河在十幾年前,東京留守杜充為抵禦金兵南下,自行將黃河決堤,未擋住半個金人,卻使黃河下游兩岸數十萬人死於水患。
也堰塞了惠濟河航道,隨著大宋南遷,官家恐金兵沿運河南下,將戰船沉於河底。
如要重振中原,運河、汴河、惠濟河急需疏通,才能將江南糧米運至中原。
中原數十萬大軍生計,也依賴這條航線。
黃河下游,韓世忠正與金兵爭奪山東,因此趁秋忙過後先用中原、兩淮民工,疏通連線江南航線已迫在眉睫。
而古時陸路運輸都用人力、牛畜,一車十石糧從揚州出發,經過兩三月到達開封府,除去民夫沿路所食,能剩下三五石便已經很不錯了。
因此在中原駐有十數萬大軍,日常所需鉅額糧草,只能依靠航運才能解決。
嶽相公又和蔡松年交談多時,又道:“方才先生所言,若據中原,必定渡河,方能穩定局勢,不知據何處較為妥當?”
蔡松年本兼金兵總軍中六部事,金兵部署如何不知。
因此他輕捻茶盞,思索多時,道:“如今天氣轉涼,正是金人用兵之時。騎兵疾馳,數日便可奔襲數百里直抵中原腹地。因此只能渡河佔據孟州、懷州,拱衛西京;衛州、澶州引為東京屏障。”
嶽相公聽罷,深有所獲。
蔡松年不在隱諱,便將金兵河北空虛,向嶽相公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