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老獄卒捧著一堆粗瓷碗碎片,怏怏而出。
抬頭見何彥猷,剛準備施禮,卻被嶽相公打斷。
老獄卒眼巴巴瞅了何大人幾眼,便跟著嶽相公出了牢門。
嶽相公問了秦檜飲食、起居。
老獄卒便道:“秦相公進食較少,起居還算規律。脾氣還算溫和,時時注意梳洗,不知今日卻發了大火。”
老獄卒說完,把瓷片丟進牢門口的木桶上。
嶽相公暗道:不要擔心秦檜自尋短見,他還想多活幾年。
老獄卒深得嶽相公欣賞,不覺有些親近。
“老丈如何稱呼?”
老獄卒笑道:“哦,小老兒喚做隗順,牢頭們喚做隗老頭。”
“隗順!”
嶽相公差點拜了下去,唬的隗順、何彥猷和薛舉連忙攙扶。
“哦,方才風沙迷了眼,一時差點跌倒。”
嶽相公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笑道。
暗想:嶽爺爺在天之靈,必定要拜謝隗順,只是陰陽兩隔,我只能替您完成這個心願了。
正史記載,岳飛被害那一夜前寫了八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飛死後,秦檜曾想要毀屍滅跡。不料想被當夜當值的獄卒隗順,搶先一步。
用麻袋包裹岳飛遺體,冒著滅門的風險。將岳飛遺體埋到九曲祠旁,怕日後不便辨認,種下兩顆杏樹,還把岳飛所佩戴的玉環放到他身上。
直到二十年後,孝宗即位。
為岳飛沉冤昭雪,卻一直找不到岳飛遺體。
隗順的兒子將父親臨終前所託的秘密,獻給朝廷。
這才有我們祭拜前年的杭州西湖棲霞山下——嶽王廟!
因此拜謝隗順,必定是嶽相公所願。
嶽相公收了心思,道:“老丈,府中老管家體弱多病,請老丈做我府內官家。”
薛舉一臉疑惑:啥時候老管家不行了?今日一頓還吃了兩個饅頭。
何彥猷忙道:“老丈,是嶽相公抬舉你,這是天大的恩德。”
“哦,越來是嶽帥。只是小老兒年歲已高,在大理寺已二十多年,趁還能做些便做下去。”
嶽相公見隗順如此樸實,心有不安。突然想起隗順還有一子。
便道:“明日煩請老丈使小相公到府一敘。”
這時秦檜端起水盞,看著狹小的窗外。
彷彿想起自已也曾:十年寒窗苦讀,破萬卷書,飽學聖人之言。
為生活所迫,做過私塾先生。
也曾考取功名,榮登“狀元郎”,被王丞相孫女“榜下捉婿”,從此平步青雲。
也曾文人氣節而熱血沸騰,仗義執言,極力抗金,反對投降派割地賠款。
何時變了初衷?
是金人的那把腥臭的長刀?還是夫妻為奴命不保夕的歲月?
正惆悵時,見嶽相公和何彥猷等三人已在監牢外,隔著木棍做成的柵欄看著自已。
他突然咆哮道:“我有何罪過?”
說罷,將水盞重重放到桌案上。
“你還不認罪伏法?”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又道:“秦某飽讀聖賢書,待人以禮,有恩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