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子夜時分,大金上京會寧府的皇城大安殿,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
只有殿外幾個窯口處,傳來噼裡啪啦的木材被烈焰吞噬,而發出的炸裂聲。
完顏亶斜身坐在,從汴梁城大內搬過來的龍椅上。
額頭一道深褐色刀疤,在幾十個火盆照耀下,歷歷可見。
太師、梁宋國王完顏宗幹,在大金國風雨飄搖之時,已逝世月餘。
完顏宗幹雖然不是皇帝完顏亶生父,但其父完顏宗峻早逝,其母被大伯完顏宗幹依女真“收繼婚”舊制納為妻妾。
因此完顏宗幹不僅對皇帝完顏亶有養育之恩,更是在皇位競爭中,完顏宗幹更是義無反顧的支援自已這位“養子”。
完顏亶對這位養父感情深厚,不僅輟朝七日,更是以“至尊”之體,行女真族的“送血淚”禮。
以斷刃割破額頭,鮮血和熱淚滾滾而下。
以示皇室對這位養父的哀榮,儘自已最後的一絲孝道。
今日正是完顏宗乾的月祭,活焚百名奴僕,作為“燒飯”禮,奉祭九泉下的養父,好庇佑大金國重振旗鼓。
韓昉作為帝師,見完顏亶日漸消瘦,心中不忍。
“太師已仙逝,望聖上保重龍體。萬鈞重擔,還需料理。”
“哎~”
完顏亶長嘆一口氣。
大金國如今僅剩半壁江山,關內復為漢家所有。
關內及漠南一隅,尚存九府十五州之地,人口更是凋零,兵員稀缺。
當年太祖大聖皇帝完顏阿骨打,起兵於白山黑水之間,以熟女真、半生不熟女真、生女真三部不足二十萬戶,數萬騎立國。
短短二十六年間,女真已有五六十萬戶。如今大半散入關內漢地,遼東不足三十萬戶。
這些流落漢地的女真,不是被屠盡,便是順服漢人,做一個順民。
曾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以數十騎便可向數千宋軍發起衝鋒的糾糾猛將悍兵,已不復當年。
奴役各族百姓而驕奢淫逸,貪圖享樂的女真第二代,如今個個滿口詩經典章,還有幾人能跨馬躍刀、所向無敵?
遼東除了女真,還有渤海人、契丹人及數十萬戶充為奴隸的漢人。
兵少且士氣渙散。
那高麗國王楷依舊兩面三刀,趁亂佔據鴨綠江邊城婆娑路開州城,向金廷謝罪,說是前去白頭山祭祖,並保護遼東高麗人。
這逆賊,等國內稍定,再言興兵問罪之事。
而岳家軍更是陳兵關內隘口,料想不日便兵進關外。
帝國顛覆,就在眼前。
完顏亶眼神巡視著身邊幾個重臣,半晌說道:“如今宋軍追殺將近,諸位有何良策?”
右丞相完顏希尹拖著肥胖的身軀,看了金兀朮一眼。
“稟聖上,從西京大同府逃回兩萬精銳,現在駐防大定府和臨潢府。”
“漠北、漠南諸部協防騎兵,諸部可有動靜?”
女真人少,因此免不得把遼東渤海人、契丹人、鐵伏人等族充為本族人。
而重地需漠南、漠北諸部出兵助戰。
這次金兵大敗,諸部多不從金人號令,因此完顏亶有此一問。
“諸部只有汪古部和塔塔爾部願出兵數千協防,但兩部未見一兵一卒,剩餘各部並無回信。”
“這些騎牆的蠻人。”
完顏亶不由得暗罵一句。
金兀朮先前一步,躬身道:“如今我軍分為兩部,一部約三萬餘騎守備大定府,另一部不足五萬騎以遼陽府為核心,沿海設防。”
他見完顏亶愁眉不展,又道:“若宋軍敢來犯境,我等僅僅分兵數十路,沿途設伏、邀擊宋軍糧道,宋軍糧盡之時,便是我軍大勝之日。”
茫茫大漠、青青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