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波瀾

十五天後,陸寒塵的傷已經大好,輪船也將抵達上海。陸寒塵穿著一襲風衣,白色的圍巾搭在脖子上,軍人的身材顯得他穿什麼都很帥氣。沈時歡拎著箱子從房間裡走出來,準備排隊下船。輪船靠岸了,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提包不見了,便原路返回去找。

陸寒塵從房間出來,在門口看見了一個手提包,嚴放撿起來送到他面前,說道:“少帥。”陸寒塵開啟手提包,裡面有一塊玉佩,一個日記本和一些法郎。他翻開日記本,扉頁上赫然寫著“沈時歡”三個字,他正要往後翻,沈時歡突然出現,走到他面前說:“這是我的東西,請你還給我。”陸寒塵湊上去說:“原來你叫沈時歡啊。”沈時歡上前拿過日記本說道:“萍水相逢,我們還是不認識的好。”又走到嚴放面前說:“把包給我,謝謝。”嚴放看了一眼陸寒塵,把包交給了沈時歡,沈時歡開啟手提包,把日記本放進去,衝陸寒塵點了點頭便離開了。“不,少帥,這誰啊,一點禮貌都沒有!”嚴放看著沈時歡的背影說道。陸寒塵沒有回答,向前走去。

沈時歡一下船,腳剛踩到上海的土地,便有人去接她的箱子,她順著家丁的指引,一個穿著白色西服的男人,倚在車前,抬頭衝這裡望著,一雙月牙眼乾淨透亮,五官精緻。沈時歡激動的跑過去,摟著男人的脖子喊道:“哥。”,男人伸手抱著沈時歡的腰,說道:“四年不見,我們家大小姐真是長大了,都抱不動了。出落的越發漂亮了。”男人正是沈時歡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沈秋白。沈時歡說道:“哥,家裡都好嗎?爹還好嗎?”沈秋白摸著她的頭說道:“一切都好。”沈時歡拉著沈秋白說:“哥,走吧,我們回家。”沈秋白扶著車門,向前看了一眼說道:“時歡,前面有個故人,我去打個招呼,正好你也認識一下。”沈時歡點了點頭,跟著沈秋白上前去。

陸寒塵下船後一直觀察著四周的情況,他看見沈秋白向這裡走過來,立刻上前去說道:“秋白兄,好久不見啊。”說完便給了他一個擁抱。沈秋白說道:“真是好久不見了,你和我妹妹是乘同一艘船回來的,那就是緣分,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他拉過沈時歡說道:“這是我妹妹,沈時歡;這是我在西南軍校的校友,陸寒塵。”陸寒塵走到沈時歡面前,伸出手說道:“沈小姐好。”沈時歡與他淺握了一下手,說道:“陸先生好。”陸寒塵壓低了聲音說:“說起來我與沈小姐的緣分還真不淺呢,救過命不說,這剛在船上分開,下船就又見面了。”沈時歡說道:“誰跟你有緣分。”

沈秋白開口說道:“寒塵,你在上海有地方住嗎?不如住到我們家裡吧。”陸寒塵說道:“不用了,秋白兄,我已經在龍華飯店訂好房間了,改日,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沈秋白笑道:“那我就在家等你,我們好好喝一場。”陸寒塵笑著說:“好,一言為定。”沈秋白和陸寒塵作別。

沈家車上,沈時歡問沈秋白:“哥,這陸寒塵是什麼來頭?”沈秋白說道:“他是桂系軍閥陸榮廷的侄子,陸榮言是他爹。”沈時歡驚訝道:“那個退守到廣西卻死於非命的軍閥?”沈秋白點點頭說道.:“你和陸寒塵是什麼關係?剛才看你們的表現像是認識。”沈時歡說道:“不過是有兩面之緣罷了。”隨後她把初遇陸寒塵和船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沈秋白。她剛說完,沈秋白喊道:“停車!”急剎車使沈時歡心裡一震,說道:“哥,怎麼了?”沈秋白仔細看著沈時歡,說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遇到那麼危險的事,如果沒有他,我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讓哥好好看看,這些年有沒有受傷。”沈時歡握住沈秋白的手,說道:“哥,我真的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沈秋白說道:“哥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危險了。”沈時歡說道:“好了,哥,你說,陸寒塵……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在船上的時候我問過他,他不肯說。”沈秋白示意司機開車,說道:“他和你差不多大,才20出頭就擔下了養活軍隊的擔子,我離開學校後,我們一直書信聯絡,陸榮廷留給他三個旅的兵力,他帶著軍隊,什麼刀尖舔血的事都做過。”聽著沈秋白的描述,沈時歡對陸寒塵產生了更多的好奇,她想知道像他這樣一個人,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北平,沈家。“小翠,去叫老爺和小姐來吃飯。”楊懷柔擺著餐具吩咐道。沈景祥高興的走來,坐在椅子上。徐玉英將湯放在他面前。楊懷柔溫柔的說道:“老爺,有什麼高興的事嗎?看您紅光滿面的。”沈景祥一邊喝著湯一邊說道:“秋白髮電報說已經接到時歡了,過些日子他們就回來了。”楊懷柔的手頓了一下,一雙大眼睛轉了一下,眸子裡露出一抹錯愕,立刻笑著說:“這是好事啊,大少爺和大小姐都回來了。”徐玉英也說道:“老爺也有好多年沒見到大小姐了,想必大小姐一定出落的很漂亮了。”沈雲笙也特別興奮的說道:“真的嗎,大哥和姐姐都要回來了,我好想他們啊!”飯後楊懷柔回到房間,心裡忍不住害怕起來,又對自己說道:“當年的人都死絕了,任他們兄妹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什麼。”說完,便梳洗打扮一番,進了興隆照相館。

另一邊,北平蔣家。蔣維明在做茶,參謀張松進來道:“大帥,上海來報,陸寒塵沒死,我們的人失手了。”蔣維明哼了一聲,說道:“本來也沒指望他真的死在船上,他打過那麼多的仗,我只是提醒他,他的一切舉動都在我的眼裡,別自不量力。”張松道:“那要不要派人去上海,了結了他。”蔣維明擺擺手說道:“不著急,他想做的事還沒做呢,我得給他這個機會,再送他去,派人盯好他,我們得時刻做準備。”張松:“是。”蔣維明喝了一口茶,說道:“下船之後呢?他和什麼人見了面,去了哪?”張松回答道:“下船之後,他與沈家兄妹見了面,並且聊了很久,然後去了龍華飯店,我們的人一直守著,沒出來過。”蔣維明道:“哦?沈家丫頭也回來了?”張松說道:“是。”蔣維明笑著說:“太好了,等她回了北平,我們就去沈家走動走動,現在戰事吃緊,沈景祥給我們的錢越來越少了,憑我們什麼世交都沒有用了,到時候一提興延和沈丫頭的婚事,就不愁沒有軍餉了。”

第二天早上,上海,龍華飯店。陸寒塵坐在沙發上,開啟行李箱,拿出陸榮廷留給他的進軍線路圖,他看著地圖陷入沉思:這一路多為山河,其中少不了有村田,一旦開打,受到傷害的不只是兩家的軍隊,還有城中和沿途的百姓,這場仗真的值得打嗎?可只有讓上海姓陸,爹和叔叔才不算枉死,我該怎麼辦?陸寒塵收起東西,起身拿起外套說道:“走,去營地。”嚴放說道:“少帥,恐怕不行,這到處都是蔣維明的人。”陸寒塵想了想說道:“去沈家。”

沈宅,沈秋白在書房看著桌子上的檔案,沈時歡敲門走了進來。她換了一身淡藍色的裙子,沈秋白合上筆蓋,起身拉她坐在沙發上,沈時歡開口說道:“哥,我想去附近的寺廟,給娘添點香火,陪她說說話。”沈秋白捏了捏她的肩膀,說道:“去吧,我在淨寧寺給娘放了牌位,你出去的時候帶兩個人,哥這裡走不開,拜完後好好在上海轉轉。”沈時歡點頭道:“好,哥,我已經拿到了聖喬治醫院的聘任書了,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上班了。”沈秋白摸著她的頭說道:“有哥在,你不用急著工作,安心做個大小姐吧。”沈時歡說道:“有哥哥在我真的不需要長大了,可我好歹是法國留過學的。”沈秋白笑著搖搖頭,管家進來說道:“少爺,有個軍官來找您。”沈秋白說道:“讓他在一樓客廳稍等。”沈秋白與沈時歡下了樓,陸寒塵立刻上前說:“秋白兄,你這生意真是越做越好,難怪不在軍校了呢。”沈秋白與他擁抱著說:“若不是當年家裡發生變故,我也不會接手家業,說實話,我還是想念軍校的日子。”沈時歡對沈秋白說道:“哥,我先走了。”沈秋白說:“好,記得帶上人。”沈時歡說道:“好。”又對陸寒塵點了點頭,上了車。

沈時歡坐車到達了淨寧寺,她給母親上了柱香,對著母親的牌位說道:“娘,一轉眼您已經走了七年了,哥哥和我都很好,如今他已是上海聲名顯赫的大亨,我也從法國回來了,您在那邊一定也很好吧,您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和哥哥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

從淨寧寺出來,沈時歡對司機說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走一走。”司機點了點頭。她走在街上,身後跟著兩個家丁。沈時歡看著現在的上海,與法國沒什麼兩樣,工人不斷暴動,街上的警察不斷的抓人,甚至當場槍斃。家丁對沈時歡說道:“大小姐,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街上還是太亂了,如果您受傷了,少爺會擔心的。”沈時歡笑道:“沒關係,我再逛逛就回去。”沈時歡看著生煎包對家丁說道:“好久沒吃過了,買一些吧。”家丁說道:“是,大小姐。”不遠處傳來的淒厲的哭喊聲和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叫罵聲,吸引沈時歡走了過去。她看見警察將工人隊伍圍成一圈,所有工人蹲在地上,他們遊行舉的橫幅被扔在地上踐踏,有幾個領頭工人在捱打。沈時歡立刻跑上前去,大喊:“住手!你們憑什麼打他!”並蹲下去扶倒在地上的工人。領事的警察扭了扭脖子說道:“不關你的事,你最好滾開,小心我連你一起打。”沈時歡看著他說道:“你們還是不是中國人,我們的國家被外國人瓜分,我們的同胞被他們任意羞辱,屠殺,你們身為中國人,為什麼要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為首的警察舉起警棍,就在警棍要落在沈時歡身上時,他的手被沈家家丁踢到一旁,他們扶起沈時歡並對她說道:“小姐,你沒事吧?”沈時歡搖搖頭,說道:“沒事,快把他送醫院。”被踢的警察拔出槍,對著沈時歡的頭,沈家家丁上前護住沈時歡,旁邊的警察捂住槍,對他說道:“不可以,這是沈老闆的妹妹,昨天剛回國,弄傷了我們擔待不起。”他惡狠狠的把槍放回腰間,說道:“沈小姐,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這群人都是烏合之眾,宣傳邪說招搖過市,就算是令兄來了,多半也不願保他們,而且也不見得能保住他們。”

“那如果是我要保他們呢?”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人群散開,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站在他們,一雙杏眼迸發出英氣,讓人感覺壓迫。緊接著又說道:“徐署長就是平日這麼訓練手下的?”隨行隊伍中,被點到名的警察署長徐卓站出來說道:“不敢不敢,蔣少帥言重了,我這就讓他們退下。”說完便使了個眼色,所有的警察都散開到一旁。蔣興延對身旁的副官胡瑞說道:“把這些受傷的工人送到醫院。”胡瑞敬了個軍禮,帶了一隊人去扶倒在地上的工人。沈時歡看著這人眼熟,一時想不起來,走到蔣興延身旁,說道:“多謝少帥了。”蔣興延杏眼一彎,笑道:“時歡妹妹真是好膽識,就不怕他們傷了你?”沈時歡小心地問道:“你是,興延哥?”蔣興延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有七年沒見了吧,時歡妹妹都長成大姑娘了。”沈時歡笑道:“是啊,興延哥,你等我一下。”說完,她站在面前餛飩攤的椅子上,說道:“各位,請安靜一下,我是沈秋白的妹妹,我可以向大家承諾,諸位來我沈家工作,一月十五大洋,無論社會怎麼變化,工人薪水照發,不會壓薪,扣薪,而且我沈家有碼頭,有鋼廠,有織布局,有造船廠,保證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有工作,有薪水。”話一落,現場頓時歡呼,沈時歡又說道:“但有一樣,懈工,怠工者,那就對不住,我沈家絕不用你。”

蔣興延看著面前意氣風發的沈時歡,心裡想到:“七年來,你居然變化這麼大,從今天起,你想做的事我會一直支援你,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沈時歡走到蔣興延的面前,蔣興延笑著對她說道:“時歡,你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圍在我身後要糖葫蘆的小女孩了。”沈時歡笑著說道:“興延哥,我在法國的時候,經常看到華工被殺,不僅是華工,我們的同胞在法國多半也是生不如死,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如今國內工人運動無非就是待遇低下,我既然可以救他們,就不會讓他們流血犧牲。”蔣興延說道:“父親讓我管理上海的事務,你放心,我會妥善處理這些事。我送你回家吧。”沈時歡搖搖頭,說道:“不著急,興延哥,你陪我去一趟聖喬治醫院吧。”蔣興延著急地說道:“怎麼了?你受傷了?”沈時歡說道:“沒有,我現在是聖喬治醫院的在職醫生了,在法國的時候就已經拿到了聘任書了。”蔣興延鬆了口氣,笑道:“好,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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