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豆蔻年華

小說:江海如故 作者:李光明

最初的意義、信仰,和社會中失去的靈魂,八月之光, 與某人共度的夏天,Action的一聲之後,我標誌著有了自已的影像風格。邁向我自已的影像王國。

認識杜婷的時候,她才十七歲,她一個人早早輟學協助父親養家裡,她的母親與年僅三歲的妹妹。

那時李志明也籍籍無名,去給著名音樂家李偉菘音樂學院拍片子,回家的路上偶遇。開始他們彼此二十年漫長而繁複糾纏的時光,而這裡是講他的也是杜婷的小故事。

離開小鎮的時候,有一種厚厚的情愫困擾著我,空氣裡如同有了質感,讓人匪夷所思的頹廢,攝影棚裡盡是香菸尼古丁的味道,雜誌的編輯與模特還沒有到,我整理好攝影棚,布好光,開啟空調將空調下的因水管破壞掉而流溢位的水倒進洗手間的水池裡。

昨日因為收到了一小筆攝影費,在傍晚時分,與朋友騎著節能電動車,去住所附近ATM取出且去餐館吃飯喝酒,給家裡剛生下六個小貓的老貓買一份魚回來,那餐館的老闆笑著同我講,現在貓的生活條件都比人還好。我笑了笑,那老闆還說,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餐館的後道老鼠氾濫成災,偷吃食物。我答應小貓們能獨立的時候,送他們餐館一隻。

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獨居,養一隻貓,住遠離繁華地帶的郊區,不定期出門工作,在那之前,一直在人像攝影公司做一名攝影師,以及一段時間雜誌社的美編,此外,身份一直複雜多樣。26歲這年的我,經常要飲酒,似乎習慣了每日飲些白蘭地或是啤酒,在攝影棚做著助理攝影,純白並且巨大空蕩的攝影棚背景牆,如同雪般沒有焦點,在我搬塑膠人體模特的時候,始料不及的是,模特的上半身卡口鬆掉,直接砸在餐檯上,那一瞬間,臺上的鋼化玻璃如水花一樣砰然四下飛濺並如分子分裂一樣,滋滋作響。

晚上去蘭心大劇院為話劇《真愛無價》拍攝現場影像以及影片製作,夜晚去虹口足球場朋友那休息,在她家的床上看《觀音山》,半夜沉沉睡去後惡夢連連至天明。

晚上喝醉酒的時候,很可愛地在潔完臉後刮鬍子,結果是下巴刮出了條小傷口,流血不止。真是悲劇,竟然會在醉酒後還刮鬍子。頭特別的疼痛欲裂。又想起曾經的蘇北小城,一到梅雨季節,雨下不停門口的大方塘也被淹,魚兒露著魚白與魚脊,順著急烈的水流,成群結隊地移開魚塘,我們家門口的路也因為雨水而看不見,善良的父親做了一個竹排,讓阿弟從大方塘的這面幫別人載到另一岸去。阿弟每天早早地起床來,站在河邊像船工一樣幫莊鄰渡過那條原本很小的河。

阿弟不喜歡讀書!他經常讓我幫他寫作業,需要時,去他學校幫他揍人。那時候他已經成為他小學全學校的孩子王,他還是十一歲的時候手臂就已經有了紋身,刻著一個大大的忍字,像一個神的烙印,有異於常人的信仰。他被母親發現後,被母親暴揍了一頓。

母親有一次趕集,丟了一百元錢,在盛夏的午後,騎著腳踏車,一路狂馳,來來回回好幾趟,幾十里路,仔細尋著每一處可能落下錢的場景。那年我6歲,穿著一件別人穿剩的舊紅色旗袍,站在村口,等待母親能回家早點給我們做飯。

讀書時,家裡很窮。有一次交學費還少了36元塊錢,薄臉皮的我硬是在學校轉了半天也不敢進教室,父親不在家,母親問叔叔們借錢,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原因不借。沒轍的母親去賭場碰運氣,憑贏回來的錢給我交學費。以後每逢家裡週轉困難母親總會心驚膽戰去賭場碰運氣。輸了錢的時候,她回到家一個人不想吃飯,關在房間裡生自已的氣。而我和弟弟妹妹無聲的站在門外,都像做錯了事,心裡說著一萬句對不起,等自已有能力的時候,我們一定給予以她們最好的回報。

很小的時候,我們兄妹三人都學會了做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廚房灶臺高,每次做飯時需要搬一個凳子,然後站在上面做飯。在那之前滿村前後跑去池塘邊以及小樹林裡撿枯木枝,放在門口曬著,再鑽進地窖裡挑上大白菜,洗切好一切食材,淘好米,挑盡裡面的砂石,煮米飯。等待父母回來開飯。妹妹弟弟都燒的一手好菜。

我記得,我妹妹站在廚房裡做著飯,哭著對父母說,大哥的成績比我好,家裡沒錢了,讓哥哥去讀吧,我不念了。

我記得我和弟弟以及妹妹兄妹三人去釣蝦,去偷自已家裡的西瓜吃。

我記得我弟弟因為某夜借了別人的腳踏車,幫朋友搬家。被連防隊遇到。他們查證件,發現弟弟面前沒有一樣東西是他的,就說他是偷東西的。無辜的弟弟與之理論,後來遭毒打,關進派出所在第二天才被放出來。關押弟弟的那個警察還覺得自已沒有做錯,找所長理論為什麼放人,於是不惹事的弟弟記住了他,有時想帶上幾十個兄弟,守在派出所門口等那個傻逼職員下班,只要出了派出所大門,就上去揍死他。 後來想想算了,跟傻逼二貨狠起來,把自已拖下水是件不值得很丟份的事。所以後麵包括他自已以及所有人都想通了,真正的厲害,不是每天在外面打打殺殺的。而是你到了一定的地位。那些有權的人便來找你權力尋租做交易。那時候,想如何都是錢的事,在大家都沒有錢的時候,所以大夥要低頭賺錢。安心過日子。只是許多恨一些人,為什麼還要去爭先恐後做公務員。弟弟對我說,哥,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

我們家人移居上海後,生活的比之前的好一些。但也在我們離開故鄉的那年小叔就因為一場意外慘死。那時候他剛結婚沒幾年。留下妻子與兩個很小的孩子。

再後來,改嫁多次的奶奶也去世了。父親及我們都沒有到場。..............

夜晚會有無數的星星從窗臺上慢慢地閃過。夜空像藍色的綢子,有一種透明。而那個時候我還住在鄉下的小鎮上。記憶裡是無休止的躲。爸是一個搞建築的包工頭,一開始和另一個人承包一個很大的工程。一半的時候,另一個人覺得無利可圖便拿自已的錢退了股散了夥。而爸手下還有一百多人。不能說散就散的。於是硬著頭皮將工程做完。工程從春天一直到那個冬天下了第二場雪才完工。而許多的索取工薪的人幾乎踏破了我家的門檻。我很清晰地記得有一天傍晚我見到幾個高大的男人將爸打倒在地,然後騎著我們家的單車走了。我走近爸的時候,我聽到他說,好小子,快回去看書。然後我什麼也不說,回房去讀書。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小孩子,與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依然在寒假的時候寫字做作業然後給鄰居們寫很多的對聯。依然在暑假的時候,帶著狗去碧綠的田野裡玩耍。去小河裡游泳或是釣魚。在金色的油菜花地裡,安靜地躺著,時光便輕輕地從邊上像清亮的水流般緩緩地流走。那個時候,我是一個單純的少年。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在我住的小鎮外,會有多少的故事。連陽光都不知道會有多麼的燦爛。我知道會有一些人在與我分享著同樣的時間裡,做著不同的事情。可是,他們在哪裡?

我也記得曹莊的所有人,死去的,年邁的、正值青年的,遠離他鄉的,如小叔,三奶,徐小丫、大媽、啞巴爹、啞巴奶、老Q二、小桃花、曹殿軍、曹陽、謝正,那些父親的死黨酒友,那些南京的下放曹莊後又返城的失去聯絡的朋友,那些我的朋友,那條我愛的名字叫黑熊的黑狗,那頭我們家被偷的豬,那條記憶裡小叔養的大灰貓,那東小河沒有釣上來的大魚,那東小河邊的小叔的墓碑,那條在屋後豆地裡被弟弟用石頭砸後嗷嗷叫後去向不明的黃鼠狼,那下滿整個夜晚的潔白的雪,那大片大片的鄉間麥田,那一條蜿蜒向遠方沒有盡頭的路,依然活在我們所有人的記憶裡。

起初是穿白色衣衫騎著單車的豆蔻年華,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我們飛奔著穿過長長的青春時光,公理與愛是我們唯一的嚮導。只是那個地方是沒有我們的故鄉,我們的生命都在異鄉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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