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理髮師

小說:江海如故 作者:李光明

幼年,外公經常在清晨時分騎腳踏車帶我去剪頭髮。看著家裡牆上貼了的四大天王明星畫報,我也想留郭富城式的髮型,但在瘸拐剃頭匠的剃刀下,我的髮型總是千篇一律的板寸頭。我雖嘴上向瘸拐剃頭匠說了謝謝,每次回家的路上,我內心卻是真的怏怏不樂。

外公教誨我,在古時剃頭匠雖是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但在新時代人人都平等自由了,有個好的手藝在手上,吃穿就真的不愁哩。我心裡頭想,我和外公雖然面目都煥然一新了,但他們的手藝似乎只會板寸頭唉。小小我的世界已經有了明星們,家裡大錄音機天天都在翻來覆去播著港臺流行樂。尤其是另一次我帶著弟弟去剪頭髮,學徒的女剃頭匠直接把我弟弟的耳朵給剃流血。之後,我對剃頭師傅們盡是好感頓失。

我暑假消夏有時會去姑姑家,我竟然發現大姑爺也是剃頭匠,在他家能夠有更多的時間觀察他是如何給別人剃頭髮的。沾了親戚的光,偶爾能幫我修剪一下頭髮。後來,我聽一個友人說她的父親也是一位理髮師,她父親一個人在蘇北灌雲南崗小街上做攝影師也搞剪頭髮,一個人就養活了她們一大家。

我16歲就到了上海謀生,我的蘇北鄉村的視野在大都市裡瞬間打了開來。起先我在攝影公司裡邊做設計邊學攝影,因工作緣故,我開始和理髮師們有了很多的接觸。我才發現原來剃頭匠與美髮師,剃頭店與理髮店是有本質區別的。攝影公司的老闆娘腦子靈光,她將攝影公司的隔壁騰出一間小小的門面租給了溫州的老闆開發型沙龍店,沙龍店的生意真好,各樣的潮男靚女天天排著隊去洗頭髮做造型,部分女孩子也順便來我們攝影公司找化妝師化妝,她們希望自已每天都能以最美的姿態呈現在他人面前,每天化好妝後她們才鮮格格滿心歡喜的出了門。慢慢的我又發現,哇,原來她們很多人還有固定的理髮師與化妝師,甚至還有固定的美容師、養生師與調酒師等。在當年,作家郭敬明也格外注重形象美,他籤售新書時要求出版社為他提供造型師與化妝師。

隨著社會經濟的巨大發展,為全民審美變化提供了物質基礎。更隨著人們收入和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所有人對美的追求已從實用主義的板寸造型變成了時尚的個性化私人定製,大家越來越注重個人形象和生活品質與改善。

我很喜歡的一部和理髮師有關的電影叫《理髮師》,由演員陳坤與曾黎主演。這部電影算是陳逸飛導演的遺作,可惜陳逸飛導演還沒有拍完就帶著遺憾在上海華山醫院病逝了。後來我在另一家網站公司做管理時,我的一位同事和我講,他的姐姐就是陳逸飛公司的工作人員之一。陳導離世後,她所在的田子坊的公司就像風一般的散了,令人唏噓不已。

時代像巨輪一樣在大海里滾滾向前,改革開放後,被壓抑多年的審美,從那個被港臺流行文化引領的時間裡噴湧而出。各種充滿時尚創意的服飾與妝容接連不斷推陳出新,髮型越來越個性獨特隨性張揚,理髮店成了許多人找回美與自信的一個特殊的地方。社會在進步,得益港臺的娛樂工業愈加發達,讓美業更加繁榮發展。日本與韓國的髮型屋商社主也看到了商機,紛紛在中國開起了各式各樣的髮型屋,他們大多數做高階店尤其注重標準化的服務細節,讓人們享受從未有過的高階剪髮體驗。開在上海的沙龍,絕對是熱鬧了很長的時間也賺足了錢。後來,本土的髮型師們幡然醒悟有模學樣,爭先恐後開起了自已的品牌髮型屋。就這樣各式各樣的髮型屋在上海如同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多不勝舉。

我服務的品牌裡有一家叫卡爾沙龍,是魔都上海不得不提的一家另類髮型公司。他們2009年成立於上海,在4個城市大約開了20多間髮型屋,全部開在城市的頂級核心商圈,是都市白領富商名流們最愛去剪髮的地方。卡爾沙龍是全國首間將髮型美學與咖啡館、酒吧、花店、書吧、博物館、空中花園、歐洲小鎮、風格餐飲品牌等無縫銜接的跨界主題沙龍屋。他們的創新研發和品牌跨界整合能力,絕對是美髮行業獨樹一幟的代表。卡爾沙龍創始人卡爾先生2001年起師從亞洲頂級造型師、也是英國王室戴安娜王妃生前的髮型師Kim. Robinson系統學習英國的沙宣、Toni Gay系統剪髮。還曾多次前往香港、東京、大阪、奈良學習交流,更將業餘愛好攝影融入到美髮之中,因此卡爾先生對頭髮造型、構圖、色彩梳理出了一套獨特的Carr式方法。卡爾先生也經常受邀給同行髮型師、產品商授課,釋出演示會等;還給瑞麗、時尚、Elle、彩、HOW等媒體雜誌長期供稿,也曾給林青霞、吳小莉、張柏芝、周杰倫、韓雪、阿朵、羅中旭、金巧巧、尹小天,勒羽西等名人做過造型。卡爾沙龍更幾乎包攬了上海電視臺的後臺化妝間裡大部分藝人們的化妝與造型工作,另一小部分的則是藝人自已帶來的私人髮型師。

隨著我文化事業的不斷跨界,我也成立了自已的工作室。工作閒暇,我還給商業攝影師謝莉莉做助理攝影。我們都是攝影師,原同都在徐家彙一家叫愛倫的攝影店工作,來自哈爾濱的她不但攝影技藝精湛而且氣質高雅。她忙不過來時會打電話向我求助,我就給她打下手。平時,我們主要給都市主婦、瑞麗、大都市,大眾皆喜、週末畫報、品味、大都市、UP、米娜、女友等這些雜誌拍封面、內頁產品與插頁模特照等,雜誌社編輯與廣告客戶想要什麼我們就認真拍什麼。我們一起拍過很多的明星,我的名字也好多次以攝影助理的身份出現在各種雜誌裡。正是在某次雜誌的拍攝時,在上海靜安區江寧路85號卡爾沙龍髮型屋裡我結識了卡爾先生,之後我的工作室給卡爾沙龍公司拍了很多的照片與影片。後來經卡爾先生引薦,我又為卡爾沙龍屋的聯合創始人Franky先生的新書《發頭去哪理》做攝影師,我給Franky先生拍攝了書的封面與插圖,這是中國第一本華人美髮簡史。

Franky先生是位有情懷的人,他從2003年在北京潘家園買了一把清朝的燙髮火鉗開始,就熱愛上了收藏美髮用品,到現在他已經收藏8000多件美髮古老藏品。藏品覆蓋7大類,涉及14個國家,跨越700年的歷史。裡面的髮型藏品都媲美歷史博物館的展品,每個藏品都在講述一段歷史。為了讓更多人瞭解這些富有意義的藏品,卡爾沙龍自費籌建了全球首家公益美髮博物館並免費對公眾開外,博物館開在上海浦東華潤時代廣場裡,商業成本特別高昂,卡爾沙龍也默默為此花費了巨大的財力與心力,這是至今前無古人的創舉。Franky先生他還被上海市第二輕工業學校聘為優秀客座教師,定期為形象設計專業學生教授“中西方美髮史”課程,他也常常被上海的教育局、區工委、電視臺、電臺、博物館、圖書館、院校,街道社群等邀請做美髮講座,向社會各界普及專業的美學知識。至今,我和他們仍保持著親密的聯絡。聽說Franky先生的第二本書《出人頭地》即將出版,預祝這本世界美髮史早日面試。

巧的是,我太太的弟弟也是理髮師, 幸運的他,在北京管理幾家髮型公司,不單解決了生存問題,每年還能賺幾十萬。他憑一已之力在北京買了房買了車,有愛的他,每年過年回家,在老家的村子裡給家人鄰居剪頭髮。每年他也帶幾個小夥子去北京闖蕩,用實際行動為家鄉解決勞動力問題。後來,小舅子和他的幾個朋友在家裡還投了實業,參與江蘇徐州的部分路政相關的工程,因公家的專案大多數要墊資並週期長。不得不說,小舅子用做美髮賺的錢投資給江蘇做基建,雖是生意,但是真是有魄力。

他們這些人,讓我對理髮師的看法從幼時對剃頭匠的好感頓失,變成現在的心服口服,欽佩有加。他們靠自已的辛勤努力,成為了人們美好生活不可缺失的美學大師。

還有很多像卡爾、Franky、以及我的小舅子一樣勤奮上進的髮型師們,透過自已的努力成了藝術家,鄉賢富紳與實業家等。說到剪髮實業家,這裡不得不提的是民國鉅富大企業家黃奕住先生。黃奕住12歲就學了剃頭的手藝,幫忙補貼家用。因近代的中國深受戰亂紛擾,國內生活急劇變化,很多人家為吃飽飯發愁。這樣惡劣的環境,迫使很多福建人背井離鄉、漂流海外,到東南亞做苦工,他們到美洲修鐵路、種甘蔗,幹著很多當地人都不願意乾的苦活、累活。再用這些辛苦賺來的錢去做生意或是輾轉寄回中國,經過多年拼搏,很多國人漸漸地在國外落地生根。1885年,黃奕柱剛16歲,他因家庭貧困萌生了出外闖世界謀生的計劃。他懷揣著父母賣掉祖傳的一塊田地換來的36塊銀圓,徒步100多里路到廈門搭木帆船下南洋到新加坡謀生。當時黃奕住隨一批同鄉人出海先到了新加坡,不久又流浪至印尼蘇門答臘島的棉蘭市。最後,黃奕住移居到中爪哇的三寶壠市。他到三寶壠之初,人地兩生,語言不通,幸得一些同鄉之助,在街頭巷尾設一流動理髮攤,夜間則借宿在一間媽祖寺廟裡,過著半飢半飽的生活,當地華僑親切地稱他為“剃頭住”。黃奕住真是一位有野心、有遠見的人。他勇敢闖南洋,身上只有一點救命錢,可他不願意一輩子當個剃頭師傅。他經過幾十年的艱苦奮鬥,勤儉節約與精心經營,黃奕住從一位默默無聞的剃頭匠、肩挑小販進而成為當時印尼的首富及糖王。黃奕住更是位愛國人士,他熱愛祖國及家鄉。黃奕住後來決定回祖國發展,他除了親手在上海開辦中南銀行外,還投資參股多家銀行,包括廈門商業銀行、中國銀行、香港東亞銀行等。在海外,他參股新加坡華僑銀行、菲律賓中興銀行。他在廈門不但創辦了廈門自來水公司,廈門電話公司,黃聚德堂房地產公司等,也收購了“廈門德律風公司”和日商的“川北電話公司”;他用雄厚的資金積極資助並直接從事祖國及家鄉各項建設,他還先後倡捐巨資資助廈門大學、復旦大學、暨南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嶺南大學等,這些大學後來為祖國培養了大量的優秀人才。

曾經的愛國華僑、民國鉅富黃奕住先生白手起家,短短几十年就積攢下富可敵國的驚人財富。他精彩的人生傳奇,深深的感動與激勵著我。

時至今日,無數不甘平庸的華夏兒女,仍正用理髮或其他職業做人生基石,謀生造夢。大家前撲後繼地在每個命運路口抓住每個機會,勇攀天階摘星辰。不但讓自已變的像鑽石一樣閃爍璀璨光芒,更讓祖國變的越來越富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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