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兩個故鄉雜記

小說:江海如故 作者:李光明

17歲那年充滿春日朝氣,我開始混跡上海,希望在繁華都市出人頭地。

上海的生活處處充滿神奇,我17歲的第一份工作富有戲劇地從在一戶東北人家裡做半天燒烤工開始,東北人家有斯文優雅的母親與洋氣的兄妹二人。他們在浦東三林橋有一個移動燒烤攤位,他們對僱傭的燒烤師傅並不十分放心。他們告訴我晚上收了多少錢一定得記下來,以免燒烤師傅中飽私囊。試工的下午,她們教我如何穿羊肉串,教我如何省水衝馬桶,問我一些家庭情況,我一一相告。當時我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人生第一次出門找工作,已超過了和父母約好的回家的時間,家裡那時又沒有電話,我怕家人擔心,於是和東北人家講明白需回家與家人商議再做決定。父母對我一個人從浦江鎮騎一個半小時腳踏車到浦三路做工有點不放心,最終我辭掉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在家專心賣菜。

賣了一年菜後,我進了菜地附近的一家服飾工廠做印花工人。隔年去周浦學平面設計,2005年我設計學成後開始找工作;記憶猶深的是一個人曾從外灘沿著和平飯店步行向西一直走到南京西路的盡頭去一家家面試工作,那時候謀一份好工作太難了。後來,我在浦東昌里路一家叫麗人的婚禮攝影公司謀得做婚紗相簿數碼設計師的工作,順便學徒做攝影攝像師。那一年我剛滿20歲,正值民用級影像從膠片轉向數碼影像的普及時機,電腦藝術設計是人對生活美與藝術的強烈需求。我每日用photoshop製作婚紗相簿排版之餘,我去上海書城看各種藝術家與導演的書,同時也買PREMIERE的書自學影片剪輯。懵懂的我很幸運,在老師的指導下學起了攝像藝術。

一位特愛抽8mg紅雙喜煙的名字叫牛雙喜的經理,經常在下班後夜幕降臨的昌里路上指導我拍攝錄影。當時條件受限,我們用的是老式的松下Panasonic扛肩式錄影機。在麗人我結識了人生中最好的朋友們,我也曾幸運收到來自同事的一份禮物,是林俊杰新出的《編號89757》的音樂唱片,我至今還收藏在我家的書架上,我寶貝的不得了。我酷愛電影與音樂,而錄影與音樂成為我人生藝術啟蒙的一部分,我的人生的第一個攝像鏡頭是對準夜晚行色匆匆的行人,他們的失落與快樂,與我的亢奮與開心行成了反差並一起伴隨著我走進一個新的藝術世界。

生而為人,請一定要進步呀,像蝸牛一樣爬上自已的夢想高點!我時刻這樣提醒自已。受了文藝同事王園園的影響,21歲的我在徐家彙教堂邊的攝影室開始寫起了詩,網路上發稿,得到了當時主編的置頂肯定,讓黑暗迷茫中的我看到了一點光芒。23歲的我在一家攝影公司做攝影師,搬到了山陰路上魯迅故居斜對面,上下班時都會經過魯迅先生的故居,每天背相機攝攝燈滿上海跑上門去客戶家裡給寶寶們拍照。我受日本電影導演巖井俊二影響,萌生了自編自導拍電影短片《少年》的想法;幾個樣子仍像青春少年的同事們和我一拍即合,我帶著他們一起借邊上覆興中學裡女中學生和她同學們的白襯衫黑褲校服做拍攝服裝。當時的攝影室老闆愛倫老師也把一臺手持V8攝像機無償資助給我拍攝,我們在虹口山陰路與四川北路開始拍攝這個獨立的短片。由於同事們怕自已的戲份少,短片中我還自演一個壓力大而選擇跳樓的中學生,當拍攝到我躺在用一堆紅墨水做的道具的旁邊時,不解真相的撿垃圾阿婆關切地跑過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在得知我們在拍短片後她才放心的離開。因為經費與選景、時間的問題,短片從來沒有完整的拍攝完成就夭折了。後來我和弟弟在魯迅公園邊上成立了屬於自已的工作室並有了一個小而簡陋的攝影棚,我們除了拍寶寶照也開始為上海的地下樂隊做獨立唱片設計與獨立發行。在這先後的幾年時間裡,我認識了比如像光輝、白羽、阿肆、趙雷、湯旭、劉健、秦菲等很多有趣的音樂家與詩人作家、藝術家們。25歲的我在曹楊路上的一家財經雜誌社做設計師,也給自已家的雜誌寫財經稿。26歲的我在徐家彙一家網站公司做主編,在這幾年先後幫湯旭設計了一張音樂唱片《雲速愛》,還有劉健的音樂小說《流浪歌手的回憶》。27歲的時候,認識了一些有趣的導演,開始試著在電影圈做一些嘗試,做一些劇務及外聯製片的活。我參與了吳琴導演的《從哪來到哪去》《花落夢深處》兩部電影的外聯製片與投資商務。之後開始活躍在上海的詩歌界,開始大膽的向公眾寫與讀自已的詩。也為更多的藝術家作者做書的裝幀與拍照,甚至後來做有機農業在上海草莓音樂節上賣起了新鮮草莓,忙的不亦樂乎。這裡想起一點另外的和藝術家友人們的趣聞軼事。

有趣的是,上海畫家王伊楚當年將在虹口的某美術館舉辦自已的個人畫展,美術館館長邀請我為她做作品集。我欣然應允,我和王伊楚一起在她的畫室整理畫作並拍照,之後在我的工作地設計排版稿件至深夜。我們出門的時候發現園區大門已上鎖,又無值勤人;無奈的我們只好翻園區的大鐵門出來,這位優雅高貴的女藝術家是陪我翻大鐵門的第一人。除了翻鐵門,還有一位和我爬窗戶的,是我的好友歌手作家劉健,劉健的太太是一位美籍駐華記者。許久未見的他有一日找我剪影片,作品順利完成後我們一起在我家附近燒烤店小聚,一直到凌晨打烊後才分別。劉健回程發現手機落在燒烤店,我們又只好回到燒烤店,餐廳人員也是早已下班離去。我打劉健的電話,他的手機果然在燒烤店桌子上躺著。無奈的我們和隔壁保安請示後我們從窗戶爬進去,這才順利拿到了手機。還有一次和新加坡的樂隊在衡山路喝酒至天明,我們幾乎都醉的不省人事被經紀人拖上了車送到家。

觸達的人越來越多,做的事也越豐富視野。離開父母和朋友一起在徐家彙租昂貴的公寓,喝咖啡吃西餐喝洋酒看話劇,買價值不菲的華服,體驗海派精緻的生活。白日裡常出入高階的酒店或在黃浦江遊艇上與友人會面雅聚,又或鑽在桃江路上的老麥咖啡館慵懶的度過下午時光。有時傍晚踏進鄉下自家菜地,我發現自已的身份被重重切割。彷彿自已是戴著無數面具行走的人,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不管做什麼,總覺得自已看上去很優秀,骨子裡原來卻是總怕被別人瞧不起。我始終知道自已是個來自蘇北農村的、敏感又孤傲的少年,內心亦從沒有真的安定從容。優雅的禮儀可以學,厚重的文化修養沉澱,自我生活理念價值是學不到的。像太平洋上面的霧靄,俯看很美。好像我的未來可以更好,但其實什麼都沒有。上海沒有根,故鄉有根又回不去,我們像水裡流淌的浮萍般現如今卻在海上漂。我們從哪來到哪去?哪裡是我們人生的終點站?

我像個貪玩的少年,在茫茫黑夜中穿行,從十七歲慢慢走到了三十七歲。流連往返于都市的繁華中與周旋不同的人之間,也有了自已的家庭與孩子。我也常飽受思鄉之苦,只有故鄉讓我心絃澄明歸真。

夢裡,故鄉美的像一朵聖潔的花。這朵花,常在離故鄉500多公里遠的上海的夜夢裡,開的迷人。至今久居上海二十餘年的我,會把異鄉上海當故鄉,但思鄉情真,會在夢裡回到故鄉。

我常常在入眠的時分裡夢見自已在盛夏的夜晚,從故鄉自家的房屋上空緩緩飛起,俯瞰一排排屋頂和燈光,看到圍牆上一群眼晴像綠寶石般正俯臥著擺弄鬍鬚的貓咪,然後看到灌雲縣城 ,漂亮的大伊山下整齊的住宅區發出的暖黃色電燈光,萬家燈火輝映襯在四周的暗黑的夜色裡,伊山大佛寧靜又和諧地守佑一方平安 。

每次真的回到故鄉後,就感受到了故鄉強烈的田園之美。靈秀蒼鬱的樹木在雨後像洗過一般更加翠綠,連帶著天也如洗過一般的藍。夕陽西下的時候,常能見到人世間最美的黃昏。金黃色的海洋在抬頭的地方湧現,連女兒都驚訝地說,爸爸你快看!哇,天空像是馬卡龍的顏色啊,這夕陽真是太美了!

不單故鄉的黃昏美,故鄉的仲夏夜晚更美。寂靜的夜,常常夜空深藍似海,月色如玉。有金鈴子在吱吱唧唧的叫,那聲音由遠及近,彼此起伏,似乎在在很遠的地方,又彷彿近在咫尺。天上的繁星璀璨,養育我的故鄉村莊曹莊馬路邊的螢火蟲沾在蒲草上,有的不小心落到水面上,池塘裡有夜遊的鳥經過,然後便驚的螢火蟲漫天飛舞,波光流轉。夜更深一點時候,四下裡很安靜,躁熱消散了些許。一輪金色圓月掛在東大河的上空,月色的銀輝鋪灑了整條東大河,青黑色的河岸邊長著茂盛的灌木叢與河草,那河草裡擠滿了青蛙,陣陣歡快叫鳴,真是溫暖而安寧的夜。大地被覆蓋一層潔白的光輝,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暖香,微風徐徐真是溫柔,一切讓人捨不得那麼早的睡去。我的回憶常常像潮汐一般湧入夢海,美的分不清真實與幻夢。

我又做了一個長長且甜蜜的夢,又夢到了小時候住在曹莊外婆家的情景。外婆家屋後池塘邊灌木叢生,家家池塘都有養魚,鵝鴨戲水,水清波碧,從前的日子過的寂靜且慢。我經常爬上桑樹上去摘桑葚,有時也見外公慢悠悠踱著步,在屋舍後馬路邊香椿樹上摘香椿葉子,回家後將其洗淨用熱水過後用鹽醃製,放櫥櫃二日後才可食。這美味香氣特別沁人肺腑,據說食後能補氣健脾清熱解毒。我的童年常會吃到外公做的這道菜。恍恍惚惚中,我又記起了16歲的自已。時光倒回20年前,故鄉仍也是這般的美景,夜晚有許多螢火蟲在寧靜的池塘與灌木叢裡飛舞,我們全家人在屋頂納涼欣賞星夜。彷彿這幾十年,一切都沒有變過。但是我們家真的是窮啊,我們家除了父母,家裡還有仨兄妹。我是老大,下有妹妹弟弟,平日裡我們的感情很好。我的父母皆是農民出身,父親自學泥瓦匠成材,泥瓦匠手藝還是鄉里的第一名。父母親終日帶領親友為十里八鄉村鄰承建宅屋謀生,終日辛勤勞作家裡仍是一窮二白;有時家裡甚至都沒有錢供我們兄妹仨上學。我記得某一日,我進廚房時,我見到妹妹站在廚房裡邊做著飯邊哭著對父母說:“家裡沒錢了,大哥的成績比我好,讓哥哥去讀吧,我不念了。”從此,我妹再沒上過一天學就匆匆走進了社會,這一生我欠妹妹弟弟的太多。又有一次,這時的我已經從曹莊邊上的侍莊中學讀至初二。有一次父親不在家,我交學費還少了36元塊錢,薄臉皮的我硬是在侍莊中學的學校操場上轉了半天也不敢進教室,沒有兌現對老師的諾言而深感羞愧。母親問叔叔們借錢,他們有各自的原因搪塞不借。沒轍的母親只好去賭場碰運氣,上天護佑,母親竟然贏了,母親用贏回來的錢給我交學費。以後每逢家裡週轉困難,母親總會心驚膽戰去賭場碰運氣。輸了錢的時候,她回到家一個人不想吃飯,關在房間裡獨自生自已的氣。而我和弟弟妹妹無聲的站在門外,都像是做錯了事,心裡說著一萬句對不起,等我們有能力的時候,我們一定給予父母最好的回報。到了現在,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我的妹妹從上海回來開了一家幼兒園,桃李滿縣城。我的弟弟開了一家早餐店,我也開了幾家公司,雖然大家都沒有財富自由,但是我們一直努力想讓這個家變的更好一些,讓父母過的更好一些。希望父母能夠為我們開心與自豪。天生勞碌命的他們至今也閒不住,仍在為我們奔波忙碌,我們也為此而感到深深的慚愧。

記憶遊走在過往,像幻燈片一樣閃跳,有時候確是精準的某個時間。我常記得這個場景,是1999年夏天到來的時候,泥濘馬路被車輪碾成白銀一般的光潔平整,在午後發出耀眼的光芒。連綿茂盛的林蔭所包圍的故鄉曹莊,空氣中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一群小孩子,光著屁股,從曹莊東大河的橋頭,如貫跳下去,魚一般的在陽光下河間戲遊。夏季的游泳與釣魚是少年在這個特別貧瘠的村莊只能娛樂的專案。我常常拎著魚杆去河裡釣到魚回家,母親煩做魚太多次到後來竟讓我寫不許釣魚的保證書給她,真是讓我哭笑不得。我們兄妹仨很小的時候都學會了做飯,平日裡做飯前滿村前後跑去池塘邊以及小樹林裡撿枯木枝放在門口曬著,挑淨米里面的砂石並淘好米,時間一到便開始先煮米飯。再鑽進地窖裡挑上好的大白菜,洗切好一切食材。我們都還沒有廚房灶臺高,每次做飯時需要搬一個凳子在灶臺前,算好時間我們站在上面條理有序地燒菜,每天等待父母回來開飯是最幸福的時間。我們從小起都燒的一手好菜,這是父母教我們在這個世界自力更生的第一課。

初去上海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因家庭發生了一些變故,我的考學也沒有考到理想的高中。我們一家人終於下定決心要去投奔在上海做菜農的舅舅家。我們全家像逃難一樣帶著400元前往上海討生活,當時是我們去上海安身立命的所有。母親與我及弟弟先行出發去上海,我們獲得了舅舅一家的接濟,舅舅與外公教我們如何種植蔬菜的技藝。那時舅舅與外公住不同的地方,舅舅住鎮北一隊,外公住鎮北三隊。外公將棚舍讓給我們後搬去與舅舅同住,就這樣我們開始在城鄉結合處的上海浦江鎮鎮北三隊住了好幾年。我們全家五口人擠住在十平方的窩棚裡,窩棚每逢夏日便如火爐般悶熱。夏天太熱電風扇經常會壞,我和弟弟用學到的有限的物理知識幫外公修起了電風扇。從鎮北三隊到鎮北一隊往返要一刻鐘,有時候剛修好我們往回走還沒有到半路就又壞了,有時要往返多次,這讓外公啼笑不得。平日裡我負責賣菜,凌晨時我將採摘好的蔬菜綁在腳踏車後座,騎一個多小時去批發市場賣掉。有時菜滯銷,我只能從凌晨到早上一直站在街頭,等待早起的阿姨阿婆幫菜買回去。然後我回家休息幹活,開始日而復始的菜農生活。當年的城市管理者,對在上海生活的外地人管理的非常嚴格,我曾見到我們家前面的鄰居在一個賣菜的晚上,因被查到沒有暫住證就被直接遣送回安徽老家了。可惜了他們家辛苦種植的好幾畝的雞毛菜,那是他們家花了很多時間精心打理出來的一片心血。

上海是一座繁華大都市,就業機會多,我工作夥伴與親友人們皆在上海的多。不像別人錦衣還鄉,貪慕世間美好又平凡的我,不單想在文藝界闖出一番名堂,更想在商界有小小的一席之地。不幸的是在人世間已磨礪有三十七載,仍卻兩手平平無所收穫。無奈只好讓太太堅守上海,我帶著女兒與夢想避囿故鄉先開一間藝術公司。我把故鄉當作安養生息的田園後方,期翼能提升故鄉學童素養,亦能做曲線迂迴,以期在未來能重返繁華的上海。

回到故鄉灌雲生活,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與過程。我心疼我的女兒彤彤,她常陪我加班至夜深。五歲的她對我關懷至極,每逢外出應酬,她總會提醒我別飲酒,飲酒傷身。如果喝酒了一定找代駕,千萬不要開車,也不能喝多,她現在還不能照顧我,說的我開心又慚愧。女兒說她有很多的夢想,一會想做個醫生幫助別人看病,一會和我說想做位舞臺上的明星,有時又和我說她想做一位電影劇本作家。 但在灌雲生活不是她的夢想,她種種的不適應。女兒雖小但分辨力尚強,她想留在上海生活。她羅列的理由,溫情又犀利。列舉了她喜歡的媽媽、幼兒園老師、她的閨蜜都在上海等。又說上海的幼兒園比灌雲的幼兒園好很多,甚至連兩個城市幼兒園老師要求孩子上課的坐姿,她亦覺得上海更人性化。我問坐姿是什麼,難道幼兒園不給你坐嗎? 她說故鄉的幼兒園老師總是讓同學們把雙手放在身後,但是上海的幼兒園老師會親切的讓同學們把雙手自然垂直放在前面膝蓋上等,我無言以答。

一天,女兒忽然在床上嚶嚶的哭起來,我關切地問她怎麼啦!她說等我長大後,爸爸媽媽你們就都變老了。一想到以後你們會要離我而去,我就很難過,如果能有長生不老的藥就好了。女兒邊說邊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我看,我有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震盪。我告訴她,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離開的那一天,所以我們要盡情過的開心,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這位五歲的小可愛,有次竟能讓我慚愧到流下辛酸的眼淚。一次我們離開上海回故鄉灌雲時,她讓我在客廳的桌子上給她媽媽寫一張留言條。她說:“親愛的媽媽,昨天晚上是我和你見面的最後一天,我今天要回老家啦!今天此刻我走啦:)你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媽媽,今天我走後,你不要哭喔!我愛你!期待儘快見面喔!”,落款是愛你的寶貝女兒彤彤與日期。當時是我代寫的,寫著寫著竟然把我給寫哭了。上海也有家,故鄉也有家,身為孩子父母,現世中到底做什麼樣的選擇,才能讓我們家庭成員最終能幸福相守在一起呢?我們窮盡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我在夢裡也記得故鄉曹莊的很多人,那些死去的,年邁的、正值青年的、遠離他鄉的;如小叔、三奶、徐小丫、大媽、老Q二、啞巴爹、啞巴奶、小桃花、曹殿軍、曹陽、謝正等,還有那些父親的死黨,那些曾從南京下放曹莊後又返城的失去聯絡的父輩友人,那些我們共同的朋友。還有一條曾經我的叫黑熊的狗,我們家在某個夏夜被偷的豬,已離世小叔曾養的大灰貓,那小河裡我始終沒有釣上來的一條大魚,東大河邊的小叔孤獨靜佇的墓碑,那一條在老宅屋後黃豆地裡被弟弟用石頭誤砸後嗷嗷直叫狠狠瞪著我們看後去向不明的黃鼠狼,外公家那無數夜晚曾陪伴我入眠的窗外的星星,那大片的金黃色的鄉間麥田,那曾下滿整個夜晚的潔白的雪,那一條蜿蜒向遠方沒有盡頭的路,依然鮮活在我的記憶裡。

上海與灌雲,我生命中兩個故鄉,人生匆匆像夢一場。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uuread.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