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來了,漫天的雪花飛舞,放眼望去,像是給長安城披上了白茫茫的毯子。從太極宮到尋常百姓家,一切都在大雪中隱沒了形跡,只剩下隱約的輪廓。
初雪是這樣的純淨無瑕,似乎能把世間一切的善與惡都掩蓋。
大理寺的屋簷已經有一層厚厚的白雪,院子裡人來人往,留下了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連朝風和方圓費了些功夫才將今日發現的屍體抬了回來。她在一側走來走去,心中有些焦慮。這時去宮中打聽的侍從也返回來的。
不出所料,李慕白於昨日起便沒有再出現在宮中樂坊。侍從也問過了玉昌坊,燕無雙也沒有李慕白的訊息。
這下連朝風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諸青,李慕染,李慕白三人現在不是死了,便是瘋了。
所有線索都斷了。
和胡家謀反案有關的人,現在只剩下江坤和生死不明的胡蝶了。
她摸了摸袖子中的金絲軟甲,心中滿是疑惑。李慕白為什麼會惹到禁軍,或者換一句話說,為什麼會惹到吳王?
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吳王,當面問問他為什麼要對李慕白下手。但是在沒有十足的證據之前,她去找吳王問話無異於找死。
想及至此,她拿出這片金絲軟甲,遞給方圓,道:“你看看這個,我在案發現場撿到的。”
方圓這個人精馬上就明白了她什麼意思,只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小聲道:“這案子若真是和吳王有關可怎麼辦?”
連朝風抬眼,恢復了鬥志,道:“躲是躲不過去的。現在咱們要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查清楚這禁軍中有誰昨日外出,或者有誰的金絲軟甲破損了。這金絲軟甲相當於御賜之物,若有破損,那人也吃不了兜著走。
第二件事,咱們去李宅看看。李樂師死得不明不白,咱們總得上他家瞧瞧他死前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方圓點點頭,道:“第二件事好說,我現在就可以陪你去李宅。但是第一件事,恐怕有點難辦。若是大理寺出面調查禁軍,打草驚蛇不說,禁軍也不能聽咱們的。”
連朝風狡黠一笑:“自然不能大理寺直接出面。咱們可以找宮中織辦司,讓他們出面。就說禁軍的隨身鎧甲用的時間久了,需要換一批新的,讓將士們自已把金絲軟甲交出來。
那兇手知道自已金絲軟甲破損,必然不敢上交。咱們到時候鎖定了目標自然可以查他昨日的出行記錄。”
方圓指著她直搖頭:“你的鬼主意太多了,我方某可不喜歡結交心眼這麼多的人。”
“那你還陪不陪我去李家的宅子了?”
***
兩人在大雪中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了李宅。
她敲了敲門,無人應答。兩人無奈之下,只得故技重施,又翻牆而入。
連朝風有些疑惑,道:“這麼大的院子,李樂師居然一個人住著。他都沒有家丁嗎?”
方圓道:“看來他喜歡清淨,這裡沒有別人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宮裡,這院子舊成這樣怕是沒有賊人惦記,也不需要專門派人看守。”
說著兩人已走過了正堂。一進去便聞到了松竹香,在冬日裡聞起來更加清冷了。
正堂內的佈置十分簡單,牆上掛了歲寒三友的水墨畫,雖不是大家所作,卻能看出松梅竹的各自的風骨來。雖然和李樂師只有匆匆一見之緣分,連朝風卻能感覺到此人清高自持,應該是個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的家裡佈置成這樣倒是正常。
這時方圓看見了屋子裡已成灰燼的一盆炭火,他蹲下身子,撥弄了幾下碳屑,發現了點東西,興奮得招呼連朝風道:“你快來看,這裡面似乎有半張沒燒盡的紙片。”
連朝風來了興趣,趕忙湊了上去。兩人小心地將這紙片撿了出來。可惜這字條被剩掉了大半。剩下的碎片上只能看到模模糊糊地幾個字。兩個翻來倒去得看,最終只認出了兩個詞。
“哥哥”
“逃”
方圓與連朝風面面相覷,這紙片上寫的什麼意思?是讓他逃跑嗎?
看這字跡,像是女子寫的。誰家女子會在此時聯絡李慕白呢?而李慕白匆匆將這紙張燒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紙上的內容不能被人發現,一種是寫這些的人的身份有問題。
連朝風將這字條細心收好,兩人又將前院後宅探索了一遍,沒有更多的發現,似乎這李慕白真的是要逃跑似的,家裡收拾得一乾二淨。
***
月明星稀。
連朝風回到寧王府時,下人已經把積雪打掃乾淨了。大雪之後,一切反而更加清明瞭。
寧王在小亭子裡煮了一壺酒,手指輕輕釦著桌面,似乎煩憂不已。他今日換了新裝,黑色的披風外加一圈白色的毛絨領子,顯得更加英俊挺拔了。
連朝風一進府就看到了他。快步走到他跟前,道:“殿下,長安城都亂翻天了,您怎麼在這兒躲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