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示意她坐下，問道：“死者果然是李樂師？”
聽寧王這意思，已經知道李慕白遇害的事了。也是，一具碎屍出現在城東，那麼駭人的場景，恐怕早就傳得滿城風雨了。
連朝風點點頭：“八九不離十，那屍體雖難以辨認，但是樂師的手指奇異，那斷手是李慕白的沒錯。”
寧王嘆了一口氣，他欣賞李慕白的為人與琴藝。他陡然遇害，寧王十分心痛：眼裡蒙上一層寒霜，道：
“之前你要救諸夫人，本王依你了。你要讓燕無雙開口，本王也給你辦到了。現在本王對你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了。若是這樣你都破不了這案子，那咱們也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這話不假，能幫她的寧王都幫了，不能幫的也幫了。她忽然有些不好意了：“殿下這話說的，卑職要是破不了這案子，不得提頭來見吶。”
寧王看她還不知輕重，冷笑道：“不用你自已動手。天子腳下出了這樣兇殘的事，朝野震動，今日父皇下了死令，限大理寺三日之內破案。若是三日之內破不了這案子，父皇自會派人去取你項上人頭。”
連朝風一驚，不想有這麼大的壓力，這下她著急了：“都這樣了，殿下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兒飲酒？雖然今日去李宅有些收穫，但是李慕白這個案子，卑職恐怕還真破不了。”
“哦，是破不了，還是不能破。”寧王似乎一下就抓到了重點。
連朝風不再賣關子，從懷裡拿出了在李宅發現那燒掉碎紙片，擺在桌子上。
寧王看了一眼，輕聲念著：“哥哥？逃？”
這是什麼意思？
連朝風又將那片金絲軟甲拿了出來，道：“這是在李慕白遇害現場發現的。”
寧王一眼便認出這是禁軍所用的金絲軟甲，眉毛挑動：“難怪你說這案子你破不了。原來是禁軍裡面的人乾的，這恐怕要牽扯到吳王。怎麼，你怕了？”
連朝風自是不知怕字怎麼寫，只是她的一舉一動也代表著寧王，寧王的顧忌可比她一個江湖中人多多了。
想到這兒，她沉聲說道：“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吳王。卑職可能要借王爺的大名一用。若是我們直接調查禁軍，恐怕打草驚蛇。卑職想借宮中織造給將士們換隨身軟甲的名義悄悄調查。
只是不知道殿下對這事是什麼看法，是想接著查下去呢，還是就此打住。李慕白這個案子本身不難，但是。”
她頓了頓：“吳王為什麼要對李慕白動手？恐怕和當年李老爹救走胡蝶有關。如果真的查起來，你父皇恐怕還會覺得吳王做的對呢。而且這樣一來，不管李慕染是不是胡蝶，她都活不成了，真是難辦啊。”
寧王稍想了片刻：“先把禁軍裡那個人找出來再說吧。不過聽你的意思，你覺得李家的案子十分清楚了？”
“倒也沒有。”連朝風卻否認道：“卑職覺得諸青之死和李慕白的死有關係。這兩個案子疑點頗多，卑職總覺得，後面恐怕還要出大亂子。”
“說來聽聽。本王也有一些疑慮。”
連朝風清了清嗓子，伸手在杯子裡蘸了蘸，在桌子上畫一條，道：“第一點，又出現了一個逃字。殿下，這兩個案子裡，要逃跑的人有點啊。”
寧王停頓了一下，忽地問道：“我們會不會陷入了一個迷區。其實要逃跑的人根本不是諸青，真正要逃跑的人是李慕染。
當日我們在西城山下見到她，她要等的人根本不是諸青，而是她哥哥。她知道自已的身份被發現了，她哥哥知道後決定幫她處理掉諸青。而她則先走一步，在等她哥哥李慕白處理掉諸青後與她匯合。”
連朝風沉默了一會，道：“殿下這個假設看起來能解釋得通。所以殿下覺得諸青是他們兄妹二人殺死的。那紙片上寫的’哥哥’ 和’逃’也是李慕染寫給李慕白的。殿下覺得李慕染就是胡蝶，她一直在對我們說謊。”
“沒有這個可能嗎？在西城山下見到她的時候，她不就曾差點騙過了本王嗎？”
連朝風心裡想那不是差點好吧，要是沒有她，已經完全騙過去了好吧。
只是她不敢說出來，只道：“但是卑職覺得她在這件事上不像是在說謊。”
寧王不解：“嗯？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她聽到諸青慘死的時候是真的傷心。”
寧王一陣無語。她是靠直覺才成為第一女仵作的嗎？
連朝風又畫一條，道：“第二個疑點確實是關於李慕染的。卑職始終想不明白，李慕染真是小蝶嗎？十年之前小蝶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齡。那時候很多人都見過她了，她又怎麼敢繼續待在長安呢？十年前吳王帶人去抄家，應該也見過她。
就算是十年之間人的容貌有變化，十年之後吳王再見她也不應該沒有察覺。如果她就是胡蝶，吳王還有什麼必要對她嚴刑拷打？直接做掉不是更符合吳王的作風。”
寧王點頭道：“不錯，這一點正是本王要說的。她還能活到本王接管刑部，這點確實不合常理。不過世間多有易容之法不是嗎？比如你的廬山真面目，本王還未有幸得見。”
說罷寧王頗有興趣地盯著連朝風，直到她都不好意思了才別過頭去。
連朝風岔開話題：“不過李慕染的身份也容易查。卑職讓影子去調查一下李老爹加入禁軍之前到底有沒有女兒便清楚了。”
寧王冷哼一聲，知道她又打算避而不談。他不再過多逼迫，道：“除了這兩點，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連朝風又在桌上畫下第三道，說道：“還有最後一點，為什麼李慕白的死狀那麼慘。一般來說，兇手把屍體破壞成這樣，是為了隱藏死者的身份。
既然兇手不想讓我們知道死的是誰，又為何明目張膽地把李慕白的屍體放在城東，而不是偷偷埋起來。兇手有時間砍斷李慕白的手腳，卻沒有時間隱藏屍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