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妹沒有接話,而是轉過頭緊盯著大奶奶,似乎在期待對方接著往下說。
“我知道,你現在很不適應,面對很多問題,肯定是焦頭爛額。乍到農村,別說你一個城裡姑娘了,就是一個年輕小夥,那也不見得能堅持多久。”
大奶奶的話真知洞見,鹽妹不禁請教道:“那您覺得,這種堅持不下去的選擇,還有必要堅持嗎?”
老人沒有立即接話,悠然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青山,隨後才緩緩說道:
“堅持與否,全在你心,因為選擇這種東西,無謂對錯。你能不能堅持下去,其實別人也幫不了你,問了也是白問。但有句話說得很好:心之何如,有似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其中並無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看樣子,您還是個愛讀書的人。”
“確實讀過不少,這也全因有一個愛我惜我的丈夫,為我遮風擋雨,讓我豐衣足食。雖不曾大富大貴,但樂得自在逍遙。”
老人口中的丈夫,鹽妹尋思著,應該就是之前鴉哥提到過的那位癱瘓的大爺爺。
“那您真是好福氣。”
“不,不是福氣好,而是堅持了自已的選擇。”
見大奶奶再次點題,結合她說自已就是個例子,鹽妹估摸著,這位深藏不露的老人身上,應該有許多耐人尋味的故事。
“您要進去看一眼鴉哥嗎?”
“不用了,我知道,你照顧得很好。”
“是嗎?”鹽妹不解。
她連這也能猜到?難不成,還真是文王轉世,能掐會算?
“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剛剛進去搬凳子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他的鼾聲了,哈哈哈!”
鹽妹一聽,當即也跟著大笑起來。
別看大奶奶說話彎彎繞繞的,有時候,這話裡話外真俏皮得很。
“我倒是買了一些藥,只不過,效果不大。而且,他自已又不肯去衛生院,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不要著急,他就是頭犟驢,只要不燒壞腦子,其實也沒多大事。再說,他還年輕,身體又好,偶爾來個傷風感冒,問題不大的。”
好傢伙,這人年紀越大,心反而越寬嗎?
“他以前,就很犟嗎?”
“這小子,我看著長大的,太瞭解了。當年被他爺爺撿到的時候,才幾個月大,初中唸完,就死活不肯再讀書了。屁股被他奶奶打爛了,也不管用,我當時還笑他:這以後娶了老婆,爛屁股怕是使不上力了,萬一生不出孩子,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噗嗤!”鹽妹聽著,一陣捂嘴竊笑。
“完了之後呢,家裡本來想叫他去學一門手藝,可他非要接爺爺的衣缽,選擇了最辛苦的養鴨子。頭幾年沒賺到錢,後面幾年雖賺了點錢,但為了給他爺爺奶奶治病,全花光了。別人都勸他,治不好的病不要花冤枉錢,可他偏不聽,結果落得個人財兩空。”
聽完,鹽妹陷入沉思。
難怪他之前總說自已家裡窮,怕人嫌棄,原來還有散財治病這麼一檔子事。
“你說他命苦吧,爺爺奶奶又特別疼他;說他命好吧,從小無父無母,遺棄街頭。十六歲下地種田,十七歲獨自出攤,十八歲撐起家庭,到今年,都已經二十八了。唉呀,也多虧了你的及時出現,他才能娶上個好老婆,否則,可真要生不出孩子,該絕後了。”
絕後?鹽妹一聽這話,頓時就樂了。
“您怎麼就知道,我不會讓他絕後?您也不問問,我的身世和經歷?”聊了這麼多,鹽妹心裡其實一直都很疑惑,大奶奶居然沒有打探自已的過往和底細。
老人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眯著眼,緊盯著遠處的青山,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