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瀾和顧長亭離開,宋執才聲音淡淡的問:“謝侍郎有什麼事?”
謝昀抿了抿唇,面露覆雜:“宋統領,丞相是我的老師,宋統領今日帶禁軍抄家前,可否,讓我先見他一面?”
宋執皺起眉,攥緊了手中的聖旨,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陛下的旨意,是讓我將蘇家所有人直接押入刑部大牢,若我剛剛沒看錯,彈劾蘇家的人裡,你是出力最多的之一,現在又何必見蘇文鍾。”
謝昀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有些悲涼,微沉的聲音彷彿春風捲攜細雨:
“陛下的確如此下旨,但陛下也說了,讓刑部稽查蘇家,並不是要將他們直接滿門抄斬。我只是想最後見丞相一面,也算是盡了我們師徒之間的情誼,謝某向您保證,絕不會讓人出現問題。而且,若我真想救丞相,又何必——”又何必自毀名聲,彈劾老師呢。
一旁,下朝路過謝昀的幾名官員,平時都對他尊敬無比,現在看向他的眼神,卻透著幾分不屑。
“蘇家的確有罪,可謝昀踩著恩師上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是什麼第一公子,真是可笑。”
“這等沽名釣譽之輩,和他一同為官,真是我輩之恥。”
細微的嘲諷鑽進謝昀耳中,他卻平靜淡然,彷彿沒有聽見。
宋執盯著謝昀的臉,良久之後,忽然點了點頭:“好。”
“好吧,宋統領若實在不願,那就當謝某沒說......呃,好?多,多謝宋統領!”
謝昀驚訝的感謝,他準備了許多措辭,沒想到宋執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傳聞禁軍統領宋執,為人固執無情,除了皇帝,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妥協。
謝昀剛剛也只是請求,若宋執實在不允許,他就只能去找周興幫忙,在刑部大牢裡見蘇文鍾一面,只是早晚,也沒什麼差別。
宋執冷聲道:“不必,謝侍郎跟我一起去蘇家,剛好......帶路。”
要說除了蘇家人,還有誰對蘇家熟悉,那麼這個人,非謝昀莫屬。
謝昀跟在宋執和禁軍後面,剛趕到蘇家門口,黑甲衛兵就將偌大的蘇府層層疊疊圍住,連一隻飛鳥都無法越過這片領地,有弓箭手隨時凝視著天空,梭巡著是否有信鴿傳出。
謝昀抬起頭,望著蘇府的墨色門匾,狹長的雙眸眯了起來,眼神複雜深邃。
正午的日光溫暖,打在他纖薄的眼皮上,讓他顯得縹緲而溫潤。
這時,玄黑大門被一名蘇家老僕從裡開啟。
老僕開門之後,便跪倒在地,哭嚎道:
“蘇家二百七十一口人,恭迎聖恩。”
宋執抱著劍站到大門口,聲音冷漠:“謝侍郎,你只有半個時辰。”
“是。”謝昀深吸一口氣,步入蘇家大門。
他曾在這裡生活許多年,直到考中進士,做太子伴讀後,才有了自己的府宅。
蘇家在京城,有著近百年曆史,現在的老丞相蘇文鍾年輕時候,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連素來自命不凡的魏國文人,都對他讚賞有加,稱他是燕國文人之師。
謝昀沒有見過那時的盛況,他只知道,自己的祖父謝太傅,曾是蘇文鐘的政敵,與他各方政見極其不和。
原因是,祖父與三皇子容玦私交甚好,是一對忘年交。
三皇子文采斐然,乃燕國文壇新星,祖父經常和他互送書畫,而蘇文鐘的妹妹是皇后,還將女兒嫁給了太子容璟,又誕下皇孫,是絕對的太子黨,三皇子是太子最大的障礙,蘇文鍾也將祖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