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潘得龍誤入跑官路(1)(1 / 2)

小說:騙子世家 作者:滄浪船伕

京城是繁華地界,三教九流,遍地可遇;草民鉅富,魚龍雜處;各色好吃好玩的去處,遍佈城中。

甄永信年輕時,曾來京城做過局。想那時風華正茂,書生氣猶存,意氣風發;行動處,身後又有兩個跟班隨著,回到家中,有天津妹子依懷弄嬌,家中僱有多名僕人侍候,何等銷魂逸神。眼下雖說腰間錢財不遜於當年,卻不能像當年那樣風 流 放蕩了。

一來是自己年歲大了,身上的火力已大不如以前;二來是內侄琪友跟隨左右,像一圈緊箍咒,將他死死地套住;最要命的,是他心裡放不下世仁,成天焦慮地等著世仁的訊息,無形中抵消了欲 望的衝 動。

在京城呆了多日,八大胡同,他連邊兒都沒敢沾,白天除了到天橋和一些書場去找點樂兒,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坐在玉茗春喝茶。

這玉茗春,是京城裡老字號茶館,在前門東街的一幢二層樓裡。一樓是普通茶座,通常是附近的老茶客們白天來喝茶嘮嗑的好去處,需要時,茶客們還可以要些點心糖果一類的東西磨牙。

二樓是雅座,桌椅都是黃花梨鑲大理石的,講究;靠東頭是一個小戲臺子,客人品茶時,還可聽到京城裡的二流名角客串這裡說書唱戲。

雅座收費,自然要比一樓高出許多,客人也就比一樓少了許多。

平時來這裡的,要麼是想和一樓的茶客分清身份的闊佬,要麼是請客送人情的有閒之人。

甄永信比較特別,他帶琪友來這兒,只是因為這裡不吵不鬧,有茶有樂兒,可以消磨時光。

半個月過後,甄永信就成了這裡的主顧,每回上樓,跑堂都像見了親爹似的,媚著臉笑,點頭躬身地把甄永信讓到座上,一聲一聲“爺”叫著,端杯沏茶,恭恭敬敬。

和甄永信的情況相仿,還有一個南方人,姓潘名復,字得龍,也是這裡的常客。此人中矮身材,圓臉微胖,年紀五十上下,單眼皮,眼睛卻挺大,長眼角,眼珠子轉動極快,透出一股銳氣,說一口江浙口音。

日子長了,便和甄永信熟絡起來,開始是見面時相互點一下頭;接下來是見面時笑著相互寒暄一句;再接下來,二人坐在同一桌喝茶;再接下來,喝茶後,二人搶著付茶錢,而後就成了無話不說的至交。

“得龍兄可找到路子了?”一天,兩人在閒談時,甄永信問道。

潘得龍搖搖頭,說道,“還沒有。”接著感嘆道,“這京城人多事雜,魚目混珠,騙子猖獗,稍不留神,就會中了他的圈套,不找到十分託底的人,怎麼敢託付與他?

“來京前,就有親朋好友提醒我,說這北京城裡,專門有些騙子吃買官這一路的,他們冒充官場中人,或是冒充在官場上有門路的掮客,騙取進京跑官人的錢財。一旦得手,便游魚出網,消逝得無影無蹤,讓那些跑官的人有苦難言,打不得官司,告不得狀,白白破費了錢財。”

“那可不,”甄永信就著話把兒,說道,“大凡進京跑官的人,多是向親戚朋友籌措的錢,一旦上當,血本無歸不說,還要欠上親戚朋友一筆債呢。”

“這個,小 弟倒不至於。”潘得龍自負地說道,“好歹祖上幾代為官,一些運動費,還是拿得出的。”

“得龍兄的祖籍,就是寧波嗎?”甄永信問道。

“不是,祖籍是福建安溪,我祖父取得功名後,四處為官;先父也是子承父業,走科舉的路子,官至寧波府知州,從四品。我們全家就隨家父到了寧波。甄兄呢?”潘得龍說完自己,又問甄永信。

甄永信幾乎不假思索,接過話頭,宣揚起自己的家世,“和得龍兄差不多,祖籍在河南南陽,祖父曾任遼南金寧府海防同知,也是從四品。只是家父卻不爭氣,平生只謀得個金寧府副督統衙門的幕僚。

“割讓遼南後,舉家遷居奉天,家父過世後,承襲父職,在 下曾在奉天督統府混事。現今民國了,督統府已是昨日故事,幸虧祖上傳下了一點家業,眼下尚可依靠祖上的蔭德,混下日子。”

琪友在一旁愣得發呆,直耿耿地看甄永信瞪著眼睛說瞎話,竟能說得跟真的一樣,面色沉靜,神情誠懇,句句無懈可擊。猜想姑父又要佈局了,便提緊精神,收住嘴巴,不敢隨便開口。

“甄兄此次來京,為何公幹?”潘得龍問道。

“世交蓋英傑,日前榮升交通總長,不忘故人,致電邀我來京,一來是敘舊;二來是他剛剛履新,雜事繁冗,求我來幫他籌劃打理。現今他已按部就班,卻不願我匆匆離京,非要留我在這裡多逗留些時日。

“反正我回奉天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在哪裡都是消遣,何必駁了故交的面子?索性留了下來。”甄永信瞪著兩眼,把自己的身世吹了個天昏地暗。

潘得龍聽到這裡,嘴巴痴痴地張開,眼裡露出些許敬畏,一當甄永信停下話頭,緊著問道,“甄兄剛才提到的世交蓋英傑,可是現任總理府交通總長的蓋英傑?”

“正是。”甄永信面露幾分得意,“我倆同是大清國國立北京公學堂第一期生員,畢業後,他回徽州從了軍,我回奉天當了幕僚,而今卻是乾坤迥異,鳳雉有別呀。”說著,又自嘲地笑了起來,搖了一會兒頭。

“哎呀,”一聽甄永信這樣說,潘得龍驚歎一聲,“原來甄兄通天哪!看不出來,真是看不出,小 弟早先光是聽官場諺語道,‘無紹不成衙,想不到卻是龍潛天下,東北那裡也有甄兄這樣的申韓妙手。”

潘得龍話剛出口,立馬覺得有些不妥,潘得龍本意是要奉承甄永信的,可這句話聽起來,卻讓人覺得弦外有音,容易讓人誤解,便趕快改口說,“奉天,奉天!真是奉天承運,人傑地靈呀。

“家父在世時,每見我兄弟幾個不肯用功,就會拿王爾烈來訓斥我們,他說,東北奉天城下遼陽府,有個大才子王爾烈,有一年任學政主考江南貢院,當時江南學子大多小視北方學界,見王爾烈來了,便私下裡議論說,王大人懂得什麼?只不過知道個‘學而時習之’罷了。

“不料這話傳到王大人耳朵裡,那年的命題,出的題還真的就是‘學而時習之’。生員們始料不及,結果考了個一塌糊塗,考完後退場,看見貢院門口貼出五篇以‘學而時習之’命題的範文,全部出之王大人之筆,考生們看了,振驚失色,從此再也不敢小視北方的文人了。”

潘得龍說完,自己先乾笑起來,笑過之後,見甄永信臉上並無不悅,才放下心來,趁機問道,“甄兄有這樣好的門路,何不攀龍附鳳,以圖飛黃騰達?”

甄永信聽了,笑了笑,說道,“彭澤自愛,豈為五斗米折腰?我已做寓公多年,閒散慣了,哪裡還能忍受得了官場諸多繁文縟節?

“雖說我和他是故交,眼下見了我,他還需敬我三分,可一旦到了他的門下,恐怕情況就不一樣了,到了那時,再要抽身出來,豈不白白傷了和氣?讓人笑話不說,又憑空了斷了多年的交情。何況我眼下飲食無憂,遠非當年的陶先生可比,又何必誤墜塵網,去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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