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施杏嬈看過她嬰兒肥的臉頰上粘著亮晶晶的糖漬,也看過她瘦削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
可現在,她那總是彎彎的嘴角被什麼東西徹底撐開,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弧。深褐色的眼睛微微凸出,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血絲。
那是一個編法精美的蹴鞠,它本是一個完美的禮物,可現在卻被塞在了編織者的嘴巴里。
她的下巴或許已經被卸了,嘴角也因物品的巨大而撐出兩道裂口,塞進去的人手法似乎十分暴力,那裂口像是被硬生生撕開的一般,結痂了又化膿,化膿了又結痂,這樣反反覆覆,顯得傷口處新肉混著爛肉一起血糊糊一片,甚至有的地方已經變成紅褐色。
可小女孩的身軀顯得那樣纖弱又瘦小,她還穿著自己媽媽一針一線縫的厚衣裳,卻死的這樣悽慘,變成怪物飄蕩在永樂都。
初見時,她對她說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可施杏嬈再去尋河道上,只有粼粼的水面,哪裡還飄著什麼蹴鞠。
唯一的蹴鞠,大概只剩下她口中的那一個。
“昭昭?”
她試探性的呼喚對方名字。
那東西身子動了動,沒有說話。
其實她的嘴唇完全無法動作,看樣子舌頭也被拔了,正常人這個樣子根本無法開口說話,但昭昭本就已經變成了怪物,說話大概也是用的腹語。
“蹴鞠,拿給我......”
她依舊在重複這句話,或許面對別的夜晚在外面亂逛的百姓,她也會說這句話。
但誰敢去她血淋淋的嘴中取一個害她命的蹴鞠呢?
施杏嬈就敢。
她抬手,卻沒摸向竹條,反而摸了摸她乾裂的臉頰。
上面掛著溼答答的雨水,施杏嬈指尖觸到一抹冰涼。不是雨水,而是忽然出現的血水。
那血凝成血線,似乎想要纏上施杏嬈的指尖。她恍若未見,笑著開口,
“你的蹴鞠,我幫你送給你弟弟,好嗎?”
血線繞了個空,徐徐落下,昭昭怔愣片刻,不知是因為攻擊對她無效,還是因為她說的話。
“所以你回去等我的訊息,好嗎?先讓我好好睡一會兒。”
對面還沒緩過神來,好一會兒,她有些僵硬的抬頭,施杏嬈聽見她問:
“弟弟,蹴鞠要給,弟弟。”
“你真的能幫,昭昭給他嗎?”
她彎下腰去,勾住了小女孩乾癟的小拇指。
“我們拉勾,不騙你。”
兩個手指相互觸碰的那一刻,血線再次湧出,但依舊撲了個空。
她意識到,她是真的無法殺了她。
或許是因為她的聲音太過溫柔,又或許是她的承諾太過誘人。
“我太久沒,見過弟弟了。”
“我和阿孃阿爹,都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