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竟也覺得好笑。
像我這樣的存在,怎麼還會自尊……廉恥有這樣的情緒呢?
如同蛆蟲一般的我。
不對,應該是……本就是蛆蟲的我。
……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依舊是如此的懼怕著死亡,抗拒著死亡。
……才顯得更加可笑,可悲啊。】
……
鹿島小姐是個好人。
譬如我常常放她鴿子,叫她難做,她也只是面上非常生氣,卻很少會真的逼迫我做些什麼。
就像寫書。
即便是她總莫名其妙覺得我能寫出什麼驚天動地令人振聾發聵的鉅作。
但我沒有,不僅沒有而且還越寫越差到最後甚至連握筆的勇氣都幾乎不再有了。
當然,這種事情我肯定是不敢跟鹿島小姐明說的。
因為即便我再傻,我也知道我不能教她放棄我。
……
鹿島小姐告訴我她約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為了讓我看起來更加的體面一些。
鹿島小姐甚至專門給我準備了兩套我量身定做的衣服,一套西服,一套和服供我挑選。
我對此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和羞愧。
……
為了有點心理準備,我特地上網查了一下,那地方是家風評不錯的,上檔次的私人咖啡館。
又看了一些評價和公開資訊才知道這家咖啡館也不是想去就能夠去的,至少需要有能力預約到才有機會能夠消費等等。
這條條框框的門檻就輕而易舉的篩選了369等的我們。
……
雖然已經有些預料到了,但真的走進咖啡館的時候還是有點驚到了。
這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你能進的地方。
就連開門時懸掛在門側一角的門門鈴看起來都比我金貴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為了見她特地穿的十成新和服都顯得廉價了起來。
於是“精心準備的體面”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變成了笑話。
我甚至產生了捂著臉轉身就跑的想法。
什麼讀者?什麼出版,什麼任務?在這一刻都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門鈴聲已經響起過。
……
「你是……【蟹肉罐頭賽高】嗎?」我抿了抿唇,略微吸了口氣念出了這個有點燙嘴的稱呼。
這名稱看起來很可愛,但真的念出來的時候卻讓我有點羞恥,甚至有點坐立不安。
至於為什麼一眼就能確定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因為這家店裡目前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剛剛走進來的我,另一個是個坐在中央桌子上端著咖啡優雅清純的女士……少女。
……
我原以為會是一位優雅知性的女士
畢竟在那一封封來信之中,除了一些她對我的溢美之詞,讓她顯得有些……額(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她偶爾也會說些自己的觀點,或者與自己有關的日常。那時她的言辭都極為成熟,甚至漠然冷酷。
在她的字裡行間,我甚至感覺到,即便我與她從未見面,她僅僅是透過我那些不知所謂毫無道理的文字裡,就輕而易舉的看透了我的某些本質。(這當然也是我不敢與她回信的理由之一)
這也導致我一直以為這位鍥而不捨給我寄信的人是一位與我年紀相當,又或者是未飽經滄桑的女士。
但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年輕的人。
……
這也許也是我下意識的傲慢吧。
年齡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閱歷。
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我還是自以為是的
……
她穿著長長的風衣,裡面是一件做工精緻的白襯衫,下身是件暗藍色的格子短裙。領口用紅絲帶繫了個蝴蝶結。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她的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就連臉上也被纏了大半圈,遮住了一隻眼睛。
她的側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
但是眼瞼下垂著,眼神有一點倦怠,彷彿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一樣。
她坐在那裡,就彷彿和這個世界割裂了一樣。
……
這位小姐是個奇怪的人。
「老師,我真的好喜歡你~要和我一起殉情嗎?」
這是她見到我以後,和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說實話,蠢笨的我實在沒有搞懂這兩句話之間的因果關係。
不管是她纏滿了繃帶的大半張臉還是她像是在說什麼感興趣的事情一樣說出那種話的模樣,都讓我感到不知所措。
我從未見過她這樣的人。
……
不過我並沒有被她的話嚇到。
因為當我真正坐到她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已經把我看透了。
看透了我的膽小懦弱,看透了我的恐懼,不堪。
但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也許是惡意的恥笑,又或許是真誠的邀請。
因為她已經看穿了我最初的目的了。
……
古怪的是,她喜歡我這件事,好像並非是什麼謊言。
倒也不是我自戀,只是像我這樣的人,察言觀色早已經成為的像是本能一樣的東西。
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更加荒唐
因為這本身就是荒唐的不能再荒唐的事情了。
怎麼會有人喜歡我這樣的人呢?
我這樣的人又有哪裡值得人喜歡呢?
……
我拘謹的喝了一口咖啡。
大概是太過於緊張,放下茶杯的時候,茶杯在茶碟上發出了碰撞的聲響。
這本來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但若到的空間裡此時只剩下我們兩人後,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被無限的放大了。
……
我有些尷尬。
我雖然自己是個爛人,但好歹也是富貴人家出身,母親也不曾斷過我的教養,我不該這樣失禮的。
這位小姐輕而易舉的就看透了我的窘迫。
「我叫太宰,太宰治子。」
她微笑著同我介紹了她自己。
……
雖然我依舊困在自己尷尬的情緒裡,但內心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因為我並沒有聽過太宰這個姓。
至少在我的印象裡並沒有。
還是說我已經離開那個圈子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