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揚州(二)(1 / 2)

小說:汴京定容律 作者:阿董

“福全樓”一共有三層,樓前設有石磚臺階,大門口掛著紅色的酒旗和一個木牌,牌子上寫著“正店”。酒樓附近停放著一些馬車,車伕們頭戴淡褐色幅巾,耳邊戴淡紅色鳳仙花,身穿黑色短衫,灰色褲子,麻鞋,有的車伕牽著馬站著,有的車伕在給馬喂草,有的車伕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大門口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酒罈,酒囊和很多小酒杯,一位梳著好看的髮髻,頭戴淡黃色芍藥花,用珍珠髮帶裝飾頭髮,畫了淡妝,身穿淡紫色交領上襦,淡紅色印花裙子的美豔歌姬坐在椅子上,專注地彈著箜篌,曲子歡快,另外一位同樣打扮的,身姿豐腴的歌姬拿著一個酒囊在桌子前吆喝:“大家來看一看瞧一瞧,醉翁居士曾經喝過的酒,揚州‘雲液’,味道一絕,免費品嚐。”不一會兒,小娘子講著方言吆喝。

馬成向小娘子行“抱拳禮”,小娘子放下酒囊,作揖還禮,馬成說:“小娘子,你給我倒一杯酒,我嚐嚐。”小娘子給馬成倒滿一杯酒,馬成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放下酒杯說:“真是好酒啊。”

馬成問:“小娘子,你是汴京人嗎?我也是從汴京來的。”

小娘子笑著說:“我是揚州人,我學了一點官話,方便賣酒。”

有一些頭戴黑色展腳幞頭,穿著硃色官服,耳邊戴粉色木槿花,束著鑲金革帶,腰上掛著銀魚袋的官員講著方言,進了酒樓。

馬未說:“孟巡檢,我聽說寫著‘正店’招牌的酒樓,消費可不便宜,我和我哥準備去隔壁食店吃飯。”

孟大丈說:“沒關係,這頓飯我請客。”

馬成和馬未說:“多謝孟巡檢。”

孟大丈說:“不客氣。”

我們身後有遊人問:“什麼叫正店?正經的酒樓?”

身後的其他遊人說:“一看你就是沒來‘正店’吃過飯的人,‘正店’就是獲得官府的釀酒許可,可以自己釀酒,賣酒的店。”

我們走進酒樓,雖然一樓有雅間,但是我們還是可以聞到酒香四溢,飯香撲鼻。一些頭戴綠色幅巾,耳邊戴白色梔子花,穿著褐色短衫,灰色褲子,布鞋的小廝端著托盤傳菜。孟大丈,舒大娘和一位沒有傳菜的小廝講方言,我們互相行禮。

小廝引領我們在一樓的一間雅間就座。雅間內有桌椅,盥洗臺,桌子可以坐十二人。桌子上擺放著茶水,茶托子,止箸,箸筒,渣鬥,裝著冰塊的白色琉璃碗,銀製的碗筷,酒杯。冰塊裡可能是加了青草汁,看起來就像一座翠綠色的小山。我們在盥洗臺前洗手,淨手。

敏敏右手握拳,左手蓋住右手說:“阿爹,我以後也要跟你學,行‘抱拳禮’,這個手勢非常簡單。”

馬未說:“小娘子,‘抱拳禮’是習武之人常用的見面禮。”

孟大丈樂呵呵地說:“小敏,男左女右,你這手勢,是想跟誰打架呢?”

敏敏左手握拳,右手蓋住左手說:“我喜歡和平,我不喜歡打架。”

孟大丈說:“這個手勢就對了。”

敏敏問:“阿爹,‘正店’釀的酒,是不是可以賣給‘腳店’?”

孟大丈說:“是的。”

言律說:“沈大丈,端午節我帶來您家的‘瓊花露’,就是在這裡買的。”

阿爹說:“好酒。”

言律問:“清容,你喝過‘瓊花露’嗎?”

我說:“喝過一杯,我感覺是米酒的味道,酒很甜。”

言律說:“‘瓊花露’就是米酒。”

娘說:“這酒樓真不錯,還送了冰水呢。”

舒大娘說:“姜大娘,這是冰山,是用來降溫的。”

馬成說:“我朋友去過汴京的礬樓,他說夏天的時候,無論食客點幾道菜,礬樓都會讓大伯給食客送一碗‘酥山’。”

敏敏問:“馬哥哥,‘酥山’是什麼?”

馬成說:“冰飲。”

娘問:“馬郎,‘酥山’是用什麼做的?”

馬成說:“我朋友問過礬樓的廚子,他說‘酥山’是用蜂蜜,冰水,牛奶的酥酪做的,加以紅花,綠草裝飾,裝點成小山的形狀。”

舒大娘說:“聽起來‘酥山’味道不錯,有機會我要去汴京的礬樓嚐嚐這道冷飲。”

敏敏說:“娘,你到時候要帶上我,我也想嚐嚐‘酥山’。”

娘說:“舒大娘,敏敏,你們來汴京的時候,可以寫信跟我們說一聲。”

舒大娘說:“那是一定的。”

小廝端來了八道菜,兩壇酒,每道菜的擺盤都十分精緻,有一盤菜擺成小橋的形狀,有一盤菜擺成孔雀的形狀,有一盤擺成樓閣的樣子,有一盤菜擺成魚兒跳出水面的樣子。孟大丈開啟一罈酒,所有酒杯都在他的座位前,他把九個酒杯倒上酒,他們一家人起身,把酒杯遞到我們面前。我們起身接過酒杯的時候,都說了一句“謝謝”。

敏敏舉起酒杯,把它遞向孟大丈說:“阿爹,我不會喝白酒。”

孟大丈說:“小敏,這是米酒,你聞聞。”敏敏放下酒杯,聞了下酒香。

阿爹問:“孟兄,你是不是倒錯酒了?這酒罈上寫著揚州白酒‘雲液’。”

孟大丈說:“以淮河為界限,揚州在淮南,我們淮南人喜歡把米酒成為白酒。”

馬成說:“方才我在酒樓前嘗過一杯‘雲液’,我還以為揚州的白酒都是甜的。”

馬未說:“大哥,食不言。”

孟大丈說:“無礙的。”

孟大丈拿著竹筒說:“這竹筒裡裝的都是小籌子,大家難得一聚,趁著今天飲酒,我們等會兒行個酒令,不帶酒字,每人說一句和酒有關的古詩,誰輸了誰喝酒,大家先想一想,等我們喝完這壇酒,我們就開始行酒令。”

敏敏說:“阿爹,我可不可以不參加,我沒有讀過古詩。”

孟大丈說:“小敏,你可以不參加,你幫我們倒酒就行。”

敏敏說:“好。”

馬成撓著頭對馬未說:“這酒令可有些難度,弟弟,你趕快幫我想一句詩。”

孟大丈笑著說:“馬成,這是即興的酒令,詩句你最好自己想想。”

馬未用筷子的一頭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一個“杜”字,說:“大哥,點到為止,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馬成皺眉,看著字說:“哪有‘杜’字開頭的詩啊?”

馬未說:“不是‘杜’字開頭。”

馬成說:“我要好好想想唐朝詩人杜甫和杜牧寫過什麼詩。”

阿爹說:“馬成,這個‘杜’字,它不一定說的是詩人。”我大概猜到阿爹提醒的古詩了,東漢曹操的《短歌行》。

馬成雙手撓頭說:“既然不是詩人,難道是姓杜的武將?唐朝武將杜希全,他說過什麼我也不知道啊。”馬成好像越想越複雜了,我在心裡想。

馬未笑著說:“大哥,像你那樣思考,我覺得你想破頭皮都想不出來。”

飯菜吃了一半,酒罈空了一個,孟大丈說:“現在開始行酒令,小敏除外,我們就按座位順序說古詩吧,我先來說吧,‘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小敏起身,開封了酒罈。

敏敏問:“阿爹,我要給你倒酒嗎?”

孟大丈說:“你不用給我倒酒,小敏,誰說不出來古詩,我就在他們的座位前放一根籌子,你就給他們倒酒”。

舒大娘說:“‘雲間連下塌,天上接行杯’。”

阿爹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娘摸著酒杯說:“‘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馬成笑著說:“姜大娘,您輸了,這句詩和酒無關。”

敏敏說:“阿爹,你怎麼不給姜大娘拿一根籌子?”

孟大丈笑著說:“姜大娘不用喝酒。”

娘笑著說:“馬郎,詩裡怎麼沒有酒呢?新娘子和新郎官成婚那天,都要在洞房喝交杯酒。”說完,娘用右手拿起酒杯說:“沈郎,我們跟馬郎示範一下。”

阿爹右手拿起酒杯,他們的右手臂交叉在一起,做了一個飲酒的動作,不一會兒,他們交換酒杯,再次做了一個飲酒的動作。阿爹移開手臂,他們放下酒杯,阿爹說:“馬郎,洞房的酒杯,一般都會連著綵線,交杯酒要喝兩次,酒喝到一半的時候,雙方互換酒杯,把酒一飲而盡。”

馬成說:“爹孃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這些。”

阿爹說:“這些風俗都是在你們成婚前一個月,由你們爹孃告訴你們的,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

舒大娘說:“沒有‘杯’‘樽’‘醉’‘飲’這些字,卻依然可以說出醉酒,姜大娘找詩的角度很特別。”

娘笑著說:“我平時很少看書,我能完整背下來的詩,就只有這一首。輪到言律說古詩了。”

言律說:“‘共有樽中好,言尋谷口來’。”

我說:“‘且喜得斟酌,安問升與鬥’。”

馬成從竹筒裡拿出一根籌子,放到自己座位前說:“我認輸。”敏敏給馬成倒酒。

馬未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大哥,我之前想讓你說的,就是這句詩。”

馬成說:“是我想複雜了。”

我們享用完美味的午飯後,桌上的飯菜和酒罈都空了,孟大丈走到房間門口,講方言叫來小廝收賬,孟大丈付賬後,他和小廝互相作揖道別,我們走出“福全樓”。賣酒的歌姬講方言吆喝,另外一位歌姬仍舊坐在椅子上彈箜篌。

阿爹問:“孟兄,你們這兒除了‘瓊華露’和‘雲液’,還有什麼好酒呢?我們明天下午離開,我準備買些酒,帶回去喝。”

孟大丈說:“這家酒樓的蜜酒,芍藥酒和葡萄酒,都是揚州最好喝的酒。”

阿爹和賣酒的歌姬互相作揖,說:“蜜酒,芍藥酒,葡萄酒,‘雲液’‘瓊花露’,每樣給我拿五個水囊。”

馬成對歌姬說:“小娘子,‘雲液’‘瓊花露’,每樣給我拿五個酒囊。”

歌姬報價後,阿爹和馬成付了賬,孟大丈說:“沈弟,馬成,馬未,這些酒你們可以存放在酒樓,這附近有家浴堂,我帶你們體驗一下揚州的泡澡。”

阿爹說道:“孟兄待客真是相當周到。”

馬成和馬未說道:“多謝孟巡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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