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在附近的河水上,我們把買的東西放回酒樓,舒大娘和小廝講方言,言律說:“沈大丈,我爹已經在一樓的雅間就座了”。小廝給我們帶路,我們走到雅間。桌上擺放著渣鬥,酒罈,碗筷,酒杯,茶水,茶托子,竹筒,三道擺盤精緻的冷盤。我們放下竹籃,和他們互相行禮。我發現房間內放著揹簍,揹簍裡全都裝著酒囊,大概是阿爹買的酒。我們在盥洗臺前洗手,淨手,之後有序就座。
孟大丈笑著問:“沈弟,你覺得揚州的浴堂怎麼樣?”
阿爹說:“和汴京的浴堂相比,揚州的浴堂增加了搓背的服務。”
舒大娘問:“孟郎,馬成和馬未呢?”
孟大丈說:“我幫他們找了個會講揚州話和官話的小郎君,他們已經在附近的客棧住下了,他們晚上打算在食店吃飯。”
娘問:“他們買的酒,都拿走了吧。”
孟大丈說:“拿走了。”
阿爹看著竹籃說:“娘子,汴京不就有賣鮮花盆栽的嗎?沒必要來揚州買。”
我說:“阿爹,這些都是揚州的芍藥花。”
敏敏說:“沈大丈,每年都有很多遊人來揚州買芍藥花呢。”
娘說:“沈郎,你看,這兩盆黃色的芍藥花,舒大娘告訴我說,這是芍藥花中的絕品,其他的芍藥花,是花中上品和中品。”
阿爹彎下腰,欣賞芍藥花,說:“這黃色的芍藥花看起來很大氣。其他的芍藥花,品種外觀真是特別。”
小廝拿著托盤把五道熱菜端上桌,阿爹問:“娘子,那瓦罐裡裝的是什麼酒?”
娘笑著說:“那是我買的芍藥花蜂蜜。”
我們吃完飯,和酒店的小廝互相作揖道別,阿爹背上揹簍,言律,娘提起竹籃,我拿起瓦罐。天上鋪滿晚霞的時候,孟大丈行了“抱拳禮”,和酒樓門前的車伕講方言,車伕作揖回禮。我們其他人把物品放進黑色車廂的馬車內,和車伕互相行禮。
我們登上馬車,一路上,車伕駕駛平穩,最後馬車停在“寶源樓”,“寶源樓”有三層,門前立著竹竿,竹竿上掛著紅色的酒旗。門前放著一個木製燈箱,上面刻字“正店”。我們拿好物品,放在地上,和車伕互相作揖道別。
走進酒樓,酒樓內有一些食客,一邊喝冰水一邊猜拳,這裡的小廝耳邊都戴著粉色的芍藥花,穿著打扮和“福全樓”一樣。我們放下竹籃,揹簍和瓦罐,和束髮,戴銀冠,耳邊戴一朵“御衣黃”,身穿銀灰色圓領長衫,腰間圍著紅色搭膊的掌櫃的互相行禮。
掌櫃的身後有一個五尺高的櫃子,櫃子有很多抽屜。掌櫃的身旁有一張方桌。孟大丈,舒大娘和掌櫃的講方言,言律說:“姜大娘,清容,‘寶源樓’離我家很近,我馬上把你們的包袱拿過來。”
“謝謝。”我說。
“麻煩言律了。”娘說。
“不客氣。”言律說。言律向我們作揖道別,他提上竹籃離開。
“沈弟,掌櫃的說,你們要把‘公驗’拿出來,他登記資訊。”孟大丈說。阿爹從衣袖裡拿出一個黑色荷包,從荷包裡掏出一張摺疊好的“公驗”,遞給掌櫃的。掌櫃的開啟兩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本冊子和一根鉛槧,放到桌上,登記資訊。
“孟兄,這住宿費是多少呢?”阿爹問。
“五百文。這筆錢你們不用付,下午萬大娘已經付過了。”孟大丈說。
“這怎麼行呢。”阿爹從衣袖裡拿出碎銀,還給孟大丈,孟大丈雙手背在身後,沒有收錢,阿爹就把錢拿給敏敏,敏敏也沒有接。
阿爹把錢遞給娘,娘笑著說:“敏敏,這錢你拿去買玩具。”
“謝謝姜大娘。”敏敏接過了碎銀,放進香袋裡。
“不客氣。”娘笑著說。
掌櫃的登記好資訊,把“公驗”還給阿爹,阿爹把它裝進黑色荷包裡。掌櫃的把冊子和鉛槧放進抽屜,他開啟其他的抽屜,拿出了一個木牌和一把鑰匙,木牌上刻字:一樓東廂。
阿爹說:“孟兄,你幫我問問,這裡還有沒有多餘的房間,我女兒這麼大了,我們一家人住一間房不大合適。”
孟大丈說:“沈弟,你放心,掌櫃的說,東廂有兩間房,剛好夠你們一家人住宿。”孟大丈向一位小廝行“抱拳禮”,我們向小廝作揖,小廝作揖回禮。孟大丈和小廝講方言,敏敏說:“沈大丈,這位哥哥會帶你們去廂房。”阿爹背上揹簍,娘提起兩個竹籃,我手拿瓦罐,小廝帶著我們走到廂房門口,門上有鎖,我們一家人放下物品,小廝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
阿爹拿鑰匙開鎖,我們把物品拿進廂房,房間很大,桌椅,床和床鋪看起來乾淨整潔,桌子上放著鮮花,茶具,蠟燭,窗戶靠近盥洗臺,盥洗臺旁邊的高凳子上,放著一盤“澡豆”和三支柳枝,一罐牙粉。楊柳枝和“刷牙子”一樣,可以用來刷牙。
娘說:“想不到揚州的酒樓的住宿如此周到,洗澡的,刷牙的,都備齊了。”
孟大丈說:“這家酒樓的住宿環境,是揚州最好的,每逢家裡有親戚客人來,我都會把他們帶到這裡住宿。”
阿爹說:“這個價位,如果在汴京住宿,恐怕只能住一個單間。”
孟大丈說:“對,汴京房價高,住宿貴一點也是正常的。”
阿爹問:“孟兄,你知道揚州有什麼好茶葉嗎?我們明天就回家了,我準備買點茶葉回去喝。”
孟大丈說:“明天我們去參觀大明寺,大明寺院附近有個茶葉鋪,店家賣的都是揚州的好茶。”
不一會兒,言律進了廂房,他把我和我孃的包袱輕輕地放到桌上,言律說:“沈大丈,我在‘寶源樓’預定了明天的早飯,還望你們明早辰時來我們家吃飯。”
“好。”阿爹說。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孟大丈說。
“沈大丈,姜大娘,清容姐姐,我們明天見。”敏敏說。
“明天見。”我們一家人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在廂房門口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目送他們的背影離開,阿爹關上了房門,我們洗漱後,便休息了。晚上,我和娘睡在一間房裡,也不知道娘睡沒睡著,我問道:“娘,婚姻真的要講究門當戶對嗎?我和言律是不是不登對?”
娘說:“清容,娘覺得,所謂婚姻門當戶對,說的是雙方的性格,觀念,品德,興趣之間的登對,你和言律很登對。”
天氣晴朗,房門是開啟的,我整理床鋪的時候,娘推開窗戶通風,鳥兒在窗外鳴叫,廂房後院種植著很多花草樹木。孃的髮髻,妝容,飾品跟昨天是一樣的,她換了一身衣裳,紅色抹胸,褐色短褙子,藍色裙子。我梳著“單螺髻”,頭戴點翠髮簪,畫了淡妝,身穿紅色抹胸,綠色短衫,嫩綠色裙子,腰上佩著“鴛鴦帶”。點翠髮簪是我昨天開啟包袱的時候,看到包袱打結的地方插著一根髮簪,我沒有過這種點翠的髮簪,這應該是言律送我的。
束髮,戴銀冠,身穿淡青色圓領袍,束著黑色鑲銅飾躞蹀帶的阿爹進門。“沈郎,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娘倒上茶水問。
“快到辰時了。”阿爹說。
“沈郎,你是怎麼確定時辰的?”娘問。
“我在酒樓附近轉了一圈,看到六位街道司的人員在灑水,有位講官話的官員,獨輪車上掛著香爐,他和其他官員說辰時快到了,白煙越來越少,他們要在白煙熄滅之前,把水灑完。”
小廝進門,和我們互相作揖,小廝遞給阿爹一張紙,紙上寫著:辰時到了。小廝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我關好窗戶,阿爹鎖好門,我們前往孟大丈的家。地面溼漉漉的,阿爹敲門後,發現大門是虛掩的,我們推門而入,互相行禮。三隻喜鵲在大門邊的烏飯樹上“喳喳”叫。
孟大丈束髮,戴銀冠,身穿白色衣裳,淡綠色褙子。言律束髮,戴銀冠,身穿白色銷金長衫。敏敏梳著簡單的髮髻,用淡綠色珍珠髮帶裝飾頭髮,額頭,臉頰貼上一片粉紅的芍藥花瓣,身穿淡紫色圓領衫,金黃色裙子,腰上佩著香袋。萬婆婆的穿著打扮和昨天相比,沒有任何變化。舒大娘換了身衣裳,其他的裝扮和昨天是一樣的,舒大娘身穿淡紫色抹胸,白色鑲花邊短褙子,淡青色銷金裙子。
廳堂的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茶水,渣鬥,擺盤精美的飯菜。
“沈弟,你們一家人快來坐,我們剛擺好的飯菜。”孟大丈招呼道。
“好。”阿爹說。不一會兒,我們享用完美味的早飯。萬婆婆從廚房拿出一個托盤,把碗筷拿進廚房。吃完飯,我們在院子裡洗手,我對言律說:“言律,謝謝你送的髮簪,我很喜歡。”言律笑著說:“不客氣。”敏敏洗完手,從屋子裡拿出一個不倒翁,放著桌子上玩。
孟大丈進了書房,不一會兒,他拿出一張跟書本一樣大小的紅色摺子,雙手遞給阿爹說:“沈弟,言律打算跟清容定親,這是我們寫好的定帖,你們看看。”
舒大娘說:“因為言律和清容不是透過媒人介紹認識,所以我們就沒有託媒人寫草帖,直接寫上定帖,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娘笑著說:“沒事。清容有個朋友,叫衛召南,是個小娘子,她和她郎君是上元節賞燈時認識的,他們成婚前,也是直接寫的定帖。”
阿爹接過定貼,仔細觀看,不一會兒,阿爹把定帖遞給娘,娘接過定帖,專注地看著。
阿爹問:“孟兄,若是言律和清容成親了,婚禮是依照汴京的風俗,還是依照揚州的風俗呢?”
孟大丈說:“之前言律說,他和敏敏參加過衛娘子的婚禮,我們聽他們的描述,發現揚州的婚禮流程,和汴京是一樣的。”
娘準備把定帖還給孟大丈,孟大丈說:“姜大娘,讓清容也看看吧。”娘把定帖遞給我,定帖上寫著:親家沈觀,姜如歌,許以揚州瓜洲鎮孟言律與汴京舊曹門街沈清容議親,家尊孟德賢,字安禮,瓜洲鎮醫館大夫,揚州人,親家孟正,字威越,揚州人,任職揚州都巡檢使,孟正之妻舒佩,常州人。犬子孟言律,字子定,揚州人,任職汴京都水使者,辛未年十月初二辰時生。帖子上列出孟家的田產,宅舍,財產。帖子的最後,寫上這些字:紅葉之盟,聯姻之喜,敬致微誠,願聞嘉命。
娘問:“孟兄,你們買房,怎麼買的那麼遠呢?這揚州到洛陽,距離可遠了。”
孟大丈說:“我在哪裡做官,就在哪裡買房住。一是自己買的房子,住著方便,二是等我和娘子以後老了,房子可以留給言律或者敏敏住。”
我起身把帖子還給孟大丈,沒想到除了揚州的住所,孟大丈一家,在洛陽,杭州,常州都有一所住宅。舒大娘走進一間屋子,不一會兒,她雙手遞上一個紅包給我,舒大娘笑著說:“清容,我送你一個紅包,你必須要收著,這是我們這邊的風俗。”
“謝謝舒大娘。”我雙手接過紅包,笑著說。
“不用客氣。”舒大娘說。
“娘,我也想要一個紅包。”敏敏說。
“明天娘教你認識五種草藥,等你把草藥分清了,娘就把紅包給你。”舒大娘說。
“好。”敏敏咧嘴笑。
娘問:“舒大娘,你的醫術,是跟孟兄的令堂學的嗎?”
舒大娘說:“我的醫術是跟我娘學的,孟郎的父親,專治瘡毒。”
阿爹問:“孟兄,令尊,令堂,今年高壽啊?”
孟大丈說:“家父今年六十八歲,家母今年六十六歲。”
娘問:“孟兄,令尊,令堂最近身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