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入口處,掛著《鯉魚舞》的木牌,木板上畫著六位面帶微笑的小娘子的五彩畫像,黑色的木板上刻字:此節目今天有兩場,巳時,申時開始。勾欄內,兩位頭戴黑色交腳幞頭,耳邊戴紅色牡丹花,身穿藍色圓領長袍,束著腰帶,腰上掛著大鼓的樂師站在戲臺的一角專注地打鼓,鼓聲歡快,六位頭戴山口冠,畫“鯉魚妝”,身穿淡黃色印花上襦,紅色魚鱗紋裙子,肩膀上揹著用紅紙做成的魚鰭,身披淡綠色披帛的小娘子舞動披帛,舞姿優美,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阿爹,娘,我,言律,王君授,麻蟲坐在前面,娘說:“清容,那六位小娘子裡,有一位小娘子是你的表妹,等她們跳舞結束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好。”我說道。
我們身後,時不時飄來一些泡泡。我轉頭望去,原來是落星和召南拿著竹筒和小木棍,在吹肥皂泡泡。落星問馬成:“馬兄,吹泡泡不?”馬成擺擺手。
召南吹完泡泡,把竹筒和小木棍遞給賀延年,召南從座位旁邊拿出一個竹筒和小木棍遞給我說:“清容,方才我進勾欄前,看到有人賣肥皂泡泡的,我給你也買了一份,給。”
“謝謝。”我小心翼翼地接過竹筒和小木棍。
“不客氣。”召南笑著說。
我轉頭問言律:“言律,你吹泡泡嗎?”
言律搖搖頭,我在座位上吹泡泡,言律好像一直在看我。
我問:“言律,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清容,你的寬袖衫右側有一處汙漬。”言律說。我轉頭看去,那處汙漬有指甲蓋大小,也許是今天吃涮鍋的時候,不小心沾到身上的。
言律說:“等表演結束了,我帶你去買衣裳。”
“好。”我開心地說。
表演結束的時候,竹筒裡的泡泡水已經吹完了。我們陸續離開勾欄,我,召南,落星把竹筒和木棍扔進放垃圾的籮筐裡,勾欄附近的走廊下,娘和洪魚兒說笑,洪魚兒和我們互相行禮。
娘說:“清容,這位就是你表妹,洪魚兒。”
洪魚兒笑著說:“姜大娘,聽禪的時候,我見過表姐。”
我說:“表妹,我們重陽節的時候也見過一次,你和你的朋友當時想圍觀麻蟲和臨風。”
阿爹急忙問:“郭郎,你和麻蟲當時怎麼了?打架了?”
臨風說:“沈大丈,我們當時在看風景,不是打架。”
麻蟲撓著頭說:“當時我和郭郎離得很近,洪娘子以為我和郭郎有斷袖的癖好,她就和朋友來圍觀我們。”
娘關切地說:“魚兒,你今天還表演節目嗎?要不你去我們家裡坐坐?”
洪魚兒說:“我今天還要表演節目,姜姨母,我下次和爹孃登門來拜訪你們。”
娘點點頭,洪魚兒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我們走到州北瓦子大門口,門外有很多小販在擺攤售賣物品。
雙手撐腰的召南說:“姜大娘,沈大丈,我懷著身孕,容易犯困,我和賀郎先回去休息了,下午我們會再來‘孟宅’的。”
言律說:“召南,我家有一間客房,你們可以去那兒午睡。”
賀延年說:“孟兄,我娘說孕婦如果睡了別人的床,會搶走別人家的香火,這不太吉利,我們打算回家休息,我們先告辭了。”他們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召南單手撐腰,賀延年摟著召南的肩膀離開了。
阿爹微笑說:“上午的蹴鞠,不太過癮,各位郎君們,你們蹴鞠嗎?”
臨風說:“行,我和馬未都想蹴鞠。”
麻蟲說:“沈大丈,我也要加入。”
落星問:“馬兄,你蹴鞠嗎?”
馬成撓著頭說:“我挺想蹴鞠的,你會不會覺得太無聊了?”
落星說:“不會。”
馬成高興地說:“沈大丈,我要蹴鞠。”
言律從衣袖裡拿出一個荷包,他從荷包裡拿出鑰匙說:“沈大丈,這是我家的鑰匙,我帶清容去買衣裳,我們一會兒過來。”
阿爹接過鑰匙,他們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一位頭戴斗笠,身穿白色上襦,褐色短衫,黑色褲子,布鞋,肩上挑著擔子的男子路過瓦舍大門口,大聲對各位小販說:“‘收攤龔’要來了,大家趕快撤!”男子的籮筐裡,裝著一小部分新鮮的紅山藥,一個灰色搭膊和一個桿秤。大部分小販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一位束髮,頭戴木釵,身穿紅色抹胸,藍色短衫,駝色裙子,耳邊戴黃色木槿花,地上放著一籃子木槿花的老婦人問:“郎君,這‘收攤龔’是做啥的?”
男子放下擔子,向老婦人作揖說:“大娘,您是第一天來這裡擺攤吧?”老婦人作揖回禮,點點頭。
男子說:“這‘收攤龔’,是我們給一位街道司官員起的綽號,每次他一來,就讓我們收攤。”老婦人接著問:“要是我不收攤呢?”男子說:“要是您不收攤,他就對我們罰款或者扣押我們的東西。”
言律向男子作揖問:“郎君,那位街道司官員,如何稱呼?”
男子作揖回禮說:“小官人,我只知道他叫‘龔大郎’。”
言律說:“大家無需擔心,這裡可以擺攤。”
男子說:“小官人,你不是街道司的官員,你不知道,‘龔大郎’說這裡禁止擺攤,這是街道司裡制定的規矩,我們都是趁他不在,偷偷擺攤的。”
言律說:“街道司隸屬於都水監,我是汴京都水使者孟言律,這裡可以擺攤,大家不要過多擔心。”小販們沒有離開,重新把收拾好的東西擺在地上。
不一會兒,一位頭戴黑色交腳幞頭,身穿青色交領窄袖長衫的男子向我們走過來,他紅著臉怒吼說:“我以前跟你們說過的話,這裡不能擺攤,你們都聾了是不是?公然跟街道司的官員作對,誰給你們的膽?”
言律大步走上前說:“我給的!”
賣紅山藥的男子說:“孟官人,他就是‘龔大郎’。”
男子不屑地說:“小官人,我勸你少管閒事,我奉命行事,希望你不要過多幹涉。”
言律問道:“龔大郎,你是什麼時候在街道司做官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龔大郎雙手抱臂,不耐煩地說:“我做官還要跟你彙報?你是戶曹參軍?管得可真多。”
言律從衣袖裡拿出木牌,他把木牌展示給小販看,接著他把木牌展示給龔大郎說:“我不是戶曹參軍,我是都水監的長官,嚴格來說,你做官的確要向我彙報,龔大郎,你把你的‘告身’拿給我看看。”
龔大郎狐疑地問:“告身?”
言律厲聲說:“‘告身’就是官員委任狀,龔大郎,你身為官員,竟然不知道‘告身’?”龔大郎賠笑,向言律作揖說:“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言律作揖回禮,龔大郎從衣袖裡摸出一張紙,說:“孟都水,這是我的‘告身’。”
一位束髮,頭戴小冠,耳邊簪黃菊花,穿著藍灰色短衫,褐色褲子,布鞋的小販推著獨輪車,車板有圍欄,圍欄裡面裝著大小不一的酒囊和酒罈,男子對其他小販說:“聽說龔大郎的官位是買的,你看他連孟官人都不認識,他的委任狀,說不定是偽造的。”
一位頭戴淡紅色幅巾,穿著白色短衫,灰色褲子,布鞋,束著腰帶,腰上掛著桿秤的男子,身旁放著籮筐和竹籃,籮筐裡裝著帶葉子的柿子。男子說:“以往管理侵街的街道司官員,手上都會拿著長棍,這龔大郎什麼也不帶,要麼,他是對此不知情,要麼,他的官位真是買的,沒有人把長棍分配給他。”小販們嘰嘰喳喳地討論。
賣紅山藥的男子笑著對其他攤販說:“方才龔大郎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現在就慫了,我看啊,他的官位真是買的!”
龔大郎紅著臉,激動地說:“一個街道司的官位,我有必要買官嗎?我可是有‘告身’的人,你們再胡說八道,我就要去開封府告你們誹謗。”
賣紅山藥的男子說:“解釋就是掩飾!”龔大郎不再接話。
言律專心地看著“告身”,我和賣花的老婦人互相行“萬福禮”,我問道:“大娘,這一籃子花,怎麼賣呢?”
老婦人回道:“一百八十文。”我從衣袖裡拿出荷包,付賬後,我和老婦人再次行“萬福禮”道別,我提上竹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