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除夕(一)(1 / 2)

小說:汴京定容律 作者:阿董

今日除夕,大宋官員,放假七天。街上行人,皆穿新衣,街上的小孩子,笑嘻嘻地念著童謠:“賣痴呆,賣痴呆,千貫賣汝痴,萬貫賣汝呆,見賣盡多送,要賒隨我來。”束髮,頭戴小冠,穿著藍灰色短襖,褐色褲子,烏皮靴的小販推著帶圍欄的雙輪車走街串巷,大聲叫賣“屠蘇酒”。

我和娘站在大門外,地上放著一個白瓷大碗,碗裡裝著漿糊,阿爹站在椅子上,他把門上舊的木製桃符換下,放到椅子上,椅子上放著一對長三尺,寬五寸的全新的桃符,阿爹拿起一個新的桃符,掛到門上,門楣上貼著嶄新的“順天行化”。

阿爹束髮,頭戴銀冠,身穿黛色衣裳,黑色鑲毛邊褙子。娘束髮,頭戴柿子髮簪和織錦抹額,畫了淡妝,身穿白色上襦,紅色如意紋鑲毛邊對襟短襖,深紫色鑲毛邊牡丹紋裙子,耳邊和脖子上戴著淡黃色的柿子形狀的玉墜。

我束髮,頭戴團冠,耳戴藕粉色耳衣,畫了淡妝,身穿白色交領上襦,鵝黃色鑲毛邊對襟襖,橘色鑲毛邊柿子紋裙子,腰上佩著“鴛鴦帶”,手上拿著春聯和門神。

娘看著門楣,轉頭問我:“清容,你知道為什麼咱們除夕要貼‘天行帖子’嗎?”

我搖搖頭,娘說道:“這事我聽你過世的大爹爹說起過,那時候咱們汴京有一種叫做‘天行’的溫病,醫館的大夫也治不好有溫病的人,京城百姓死傷無數,為了驅除瘟疫,當時的太宗皇帝去道觀祈福,不久後,朝廷下詔,讓大家除夕上午,在門楣上貼上順天行化,除夕過後,那場瘟疫就停止了。”

我問道:“娘,順天行化,是驅除瘟疫的咒語嗎?”

娘回道:“是的,你大爹爹以前得過溫病,他說他是靠吃藥,唸咒語治好病的。”

阿爹拿起另外一個新桃符說道:“我聽茶行會的朋友說,那場瘟疫過後,有些活著的百姓就逃往其他州縣,他們請來女巫提前驅趕當地的瘟疫,女巫讓當地每戶的戶主和各自的鄰居互相幫忙,三位不同姓氏的戶主組成一組,他們必須在除夕四更起床,各自在家門口挖個小土坑,埋上一條麵糰做的假蛇,一把炒熟的黑豆,一個煮熟的雞蛋,嘴裡念‘蛇形則病行,黑豆生則病行,雞子生則病行’,唸咒的同時,每個人要在這些物品上面釘一顆鐵釘,一共釘三下,再把土坑埋上。除夕上午,依舊要貼‘天行帖子’。”

阿爹掛完桃符,從椅子上下來,他拿起大碗,麻利地把漿糊塗抹到門上,阿爹放下大碗後,我隨即把門神遞給阿爹。不一會兒,阿爹貼好門神問道:“娘子,清容,你們看看,我這桃符掛得怎麼樣?門神貼得怎麼樣?”

娘說道:“非常整齊。”

我把春聯遞給阿爹回道:“很端正。”

不一會兒,阿爹貼好春聯,滿意地念道:“迎新春事事如意,接福祿歲歲平安。”

阿爹問道:“娘子,馬未現在有沒有心儀的小娘子?等今天魚兒他們一家人過來了,我打算問問魚兒身邊有沒有合適的女子。”

娘說道:“向三娘這個月已經把煙月介紹給馬未認識了。”

阿爹說道:“馬未這個孩子,挺有才華的,我聽郭郎說,州橋瓦子《重文輕武征戰記》的戲本,就是馬未寫的。”

我說道:“之前我和言律看過那個節目,我們覺得戲本寫作者,文筆相當犀利,沒想到是出自馬未之手。”

阿爹說道:“馬未能文能武,若他和煙月在一起,才子配佳人,婚姻中的良配。”

娘說道:“我聽向三娘說,煙月也看過那個節目,她十分喜歡。上個月,許福把一位叫做喻大郎的書院男子,介紹給煙月認識,喻大郎帶煙月去州橋瓦子看戲,喻大郎一表人才,彬彬有禮,煙月十分滿意,煙月本想和喻大郎再次聯絡,喻大郎拒絕了,喻大郎告訴煙月,他喜歡男子。”

阿爹說道:“雖然我沒有見過這喻大郎,但是我覺得他十分有擔當!”

娘說道:“喻大郎敢於承認自己喜歡男子,勇氣可嘉!向三娘介紹馬未之前,我帶她去了一趟‘甄大郎算卦鋪子’,測出馬未喜歡女子,向三娘才放心地把煙月介紹給馬未認識。”

我拿著舊的桃符,娘拿著漿糊碗,阿爹抬起椅子,我們默契地走進廳堂,廳堂的地上,放著一個火盆,蒼朮和樹枝在火盆裡燃燒,廳堂的桌上,擺放著紫砂壺,茶托子,茶水,渣鬥,“屠蘇酒”,一盤膠牙糖,一盤“百事吉”,一盤年糕。

所謂“百事吉”,就是果盤裡裝上柏樹枝,柿子,橘子,這果盤原本叫“柏柿橘”,大家為了討個利市,就把它稱作“百事吉”。“百事吉”是除夕年夜飯裡,必吃的一道果盤,除夕當天,果盤也可以用來招待客人。家裡每間房門上,都貼上了春牌。所謂“春牌”,就是寫著紅紙的“福”字,“福”字一般要倒著貼。

院子裡放著香案,除夕祭祀祖先,是一種習俗。鋪滿楝樹葉的桌子上擺放著茶水,餺飥,香爐,醃肉,“五辛盤”,椒柏酒,白色溫碗注子,香爐裡飄來蒼朮的味道。所謂“五辛盤”,就是把大蒜,小蒜,韭菜,生薑,芥菜這五種帶辛味的食材,組合在一起,討個“嘗新”的彩頭。

我把舊的桃符放進廚房,舊的桃符可以當柴燒,娘把暖手爐和漿糊碗放到桌上,頭戴獬豸冠,身穿灰色衣裳,淡綠色鑲毛邊織錦褙子的夏御史和束髮,戴冠,身穿黑色圓領袍的官差胡大郎走進廳堂,他們的耳朵,都被冷風凍紅了,他們身前,都揹著一個木箱,我們互相作揖。我給他們倒上熱茶。

他們放下木箱,夏御史說道:“沈大丈,姜大娘,林通判說,沈娘子過去向我們提供過一條和西夏諜者有關的重要情報,這是你們的賞金,老規矩,簽字領賞。”

胡大郎興奮地說:“小娘子,這木箱還挺沉的。賞金應該不少。”

娘說道:“夏御史,你們是不是送錯人了?之前我們舉報‘凌三郎私人書坊’賣盜版書,我們已經領過一次賞金了。”

阿爹說道:“昨日我看了《小報》,說是在大宋的西夏諜者,全都被朝廷抓捕了。也許官府人員從凌三郎身上,蒐集到很多重要線索,所以我們又得了賞金。”

夏御史說道:“姜大娘,沈大丈,沈娘子提供的情報和軍事方面有關,皇城司的官員已經核實過了,你們就放心領賞吧。”

阿爹說道:“我們還從未聽清容提起過這事,既然是清容的賞金,那就讓她簽字領賞吧。”

夏御史接著說:“皇城司的莫勾當說此事比較機密,我也不知道是何事。”

說完,夏御史從冠帽上取下一根木製簪筆,又從衣袖裡拿出一本小冊子,一個印泥,放到桌上,我簽字,印上手印後,夏御史把小冊子和簪筆收起來。

夏御史和胡大郎起身要走,娘說道:“夏御史,胡大郎,今天是除夕,我給你們拿點‘百事吉’,你們務必要帶走。”

阿爹把注子裡的溫酒倒進茶盞,說道:“胡大郎,夏御史,天冷,你們喝碗溫酒再走吧。冬天喝溫酒比喝茶暖和,胡大郎,快來烤烤火,方才我見你說話一直哆嗦。”夏御史雙手抱著茶盞,小酌幾口,胡大郎喝了溫酒,蹲下身子烤火。

我說道:“娘,我去廚房給他們裝‘百事吉’。”我走進廚房,不一會兒,我手拿兩個裝滿了“百事吉”的竹籃,從廚房裡走出來。

胡大郎說道:“沈大丈,不瞞您說,我今天之所以穿得這麼少,是因為我上午要和朋友蹴鞠。”

阿爹說道:“胡大郎,即便冬天蹴鞠,也要穿暖和。我家裡有暖和的衣裳,若你不嫌棄,我可以送一件給你。”

胡大郎說道:“沈大丈,多謝您的好意,方才烤了火,喝了這熱茶,我已經不怎麼冷了。”

夏御史說道:“沈大丈,我和胡大郎打算去買些‘屠蘇酒’,我們先告辭了。”

他們起身向我們作揖道別。我提醒說道:“夏御史,胡大郎,‘百事吉’可別忘了。”夏御史和胡大郎提著竹籃離開。我從屋子裡拿出一個紅色包袱,背在身上說道:“阿爹,娘,我去給言律送禮物了。”

娘說道:“清容,‘百事吉’務必要給言律帶去。”

我回道:“我一定會拿給他的。”

阿爹說道:“清容,方才夏御史說賞金是一百兩黃金,你先把你的賞金放好。”

“阿爹,娘,這錢你們留著花吧,這麼多錢,我一個人花不完。”我說道。

阿爹說道:“我聽孟大丈說,言律想在汴京買房,汴京房價貴,這錢你們留著買房吧!”

娘說道:“清容,你的賞金你自己留著用吧,我和你爹不缺錢花。”

我把賞金放進屋子,又進了廚房,拿出一個裝著“百事吉”的竹籃,我向爹孃行“萬福禮”道別。

走在路上,挑著擔子,穿著新衣叫賣玩具和桃符的小販,吸引了很多遊人。“孟宅”大門口,新的桃符和春聯已經換上了,束髮,頭戴玉冠,身穿褐色鑲毛邊織錦褙子的男子背對著我,一個人在門口貼門神,我說道:“言律,你的門神貼歪了,再往右一點點就齊了。”

男子貼好門神,對我說道:“沈娘子,我是王師約。”我放下竹籃,我們互相行禮。

我說道:“王兄,是言律讓你來貼門神的嗎?你是客人,應當在廳堂坐著。”

王君授回道:“不是,天冷,我出來活動筋骨。”

束髮,頭戴玉冠,身穿灰色衣裳,白色鑲毛邊織錦褙子,腰上掛著平安符的言律從屋子裡走出來,我們互相行禮,言律接過籃子。

王君授說道:“子定,你輸了。”

言律回道:“願賭服輸。”

我好奇地問道:“言律,王兄,你們在賭什麼?”

王君授說道:“我們在賭你今天能不能透過背影認出子定,要是你認出他,我下午自己和‘孓然社’的成員去打馬球,要是你認不出他,他也隨我一起去打馬球。”

我對言律說道:“言律,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今天是一個人在家。”

言律回道:“沒事,君授原本昨天要和忠維一起回洛陽,他們離開汴京城門時,車伕拉肚子,他們便原路返回了。”

我接著說道:“王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天在言律家,沒準備什麼禮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天中午和晚上,可以來我家吃飯。”

王君授說道:“多謝沈娘子。”

我回到:“不客氣。”

院子裡的香案上,擺放茶水,“椒柏酒”,“五辛盤”,“浮圓子”,醃肉,香爐,香爐裡飄來沉香的味道。我們走到廳堂,廳堂的桌上,放著渣鬥,紫砂壺,茶托子,茶水,一盤橘子,“屠蘇酒”,言律把一籃子“百事吉”放到桌上,為我倒茶。

我打量著院子裡的房間,房門上都貼著春牌。走廊下的馬廄,空空如也。

我好奇問道:“言律,你的馬呢?”

言律回道:“今早它被公孫兄借去打馬球了。”

我點點頭,接著問道:“言律,你們揚州人,喜歡用‘浮圓子’祭祖嗎?”

言律回道:“對,這‘浮圓子’,還是薺菜鮮肉餡的。”

王君授問道:“子定,你們揚州人,除夕的果盤,為什麼只裝著橘子呢?”

言律回道:“‘局氣’在揚州話裡,是運氣的意思。‘局’是‘格局’的‘局’,走運,也叫做‘走局’。‘橘子’和‘局’同音,所以我們揚州人過年喜歡吃橘子討個好彩頭。”

我把包袱遞給言律說道:“言律,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除夕禮物,祝你除夕安康。”

言律問道:“清容,我可以開啟看看嗎?”

我說道:“可以。”言律把包袱開啟,包袱裡裝著一幅二尺長,一尺寬的雙面的刺繡,一面刺繡上繡著連綿不斷的高山,另一面刺繡上,繡著太陽,波光粼粼的保障河和一隻烏篷船,烏篷船在“芍藥橋”邊停靠。言律欣賞著有高山的刺繡,王君授也湊上來欣賞刺繡。

王君授說道:“子定,這刺繡兩面都有圖案。”

言律把刺繡翻了一面,我說道:“言律,畫著山水的這幅刺繡,我在立秋前就完工了,後來我們一家人跟著你去揚州遊玩,我就打算繡一幅雙面圖案的刺繡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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