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弔唁(1 / 2)

小說:汴京定容律 作者:阿董

街上行人稀少,頭戴圓頂斗笠,身穿黃褐色僧袍,身上揹著竹竿,竹竿上掛著紅燈籠的僧人,敲著手中的鐵牌報時:“寅時。”

烏鴉和杜鵑站在院子裡的樹枝上鳴叫,一些人手上提著白燈籠,一位頭戴白色幅巾,身穿白色深衣,麻鞋,露出左臂的中年男子在眾人的攙扶下,登上梯子,站到房屋房簷上,老丈面朝北方。有人手拿一根長竹竿,把掛在竹竿上的一件銀灰色圓領袍,遞給老丈,老丈左手抓著衣領,右手抓著衣服的腰部,哽咽呼喊:“堂兄江通之,復!”

房簷之下,眾人嗚咽,老丈又大喊了一聲:“堂兄江通之,復!”眾人啜泣。

三塊瓦當枕頭,離世的人臉上蓋著一張黃紙,耳朵裡塞著棉花,穿著嶄新的深褐色印綠色蟬紋左衽交領袍,繫帶的麻鞋,胸上壓著一個秤砣,左手拿著用高粱杆和稻草做成的“打狗棒”,右手拿著一串用麵糰做成的“打狗饅頭”,腰上束著黑色的腰帶,腰帶上掛著兩個黃麻荷包,雙腳被一條麻繩捆住,安詳地躺在拆下來的鋪著七十二根稻草的臥房門板上,門板靠著臥房的牆。靠近離世人頭部的門板附近,放著一個香爐,香爐裡插著三支香,香爐旁邊,放著一碗插著一雙豎筷子的米飯,一個銅製的燃燒的麻油燈。

老丈第三次呼喊:“堂兄江通之,復!”語畢,老人把圓領袍捲起來,拿在手中,繼而用自己的衣袖拭淚,他登下梯子,把衣服覆蓋在離世人的身體上,又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白色麻布,蓋在離世人的頭部,眾人放聲痛哭……

燈火通明的垂拱殿內,殿內擺放著香菸嫋嫋的香爐,做工精美的水晶沙漏,香爐裡飄來沉香的味道。

頭戴通天冠,脖子上系方心曲領,身穿絳紗袍,束著玉帶,腰上戴著佩飾的皇帝端坐在龍椅上。

文武百官戴冠,身穿朝服,脖子上繫著方心曲領,腰上佩綬帶和裝飾物,手上拿著白色象牙笏板,有序地站在大殿內。

頭戴鵲尾冠,身穿黑青色交領袍,束著白絲絛,腰上掛著鐵牌的宦官雙手提著紅紗燈,有序地站在大殿內,兩位手上拿著拂塵的宦官說道:“大起居,行朝禮!”

文武百官手把象牙笏板插在腰上,行了七次“長揖禮”,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微臣參見陛下,願陛下萬歲永昌!”

皇帝起身,回了“天揖禮”,說道:“眾卿平身!”

文武百官回道:“謝陛下!”

皇帝坐下後,官員們拿起笏板站好,專心致志地看著眼前的笏板。

皇帝說道:“禮部與兩制的官員有一事尚且無法定奪,朕今日想聽聽眾卿的看法。李少常,你把昨日下朝後,朕與部分官員議論的事情,告知所有朝臣。”

頭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太常寺少卿李育,舉高笏板回道:“唯唯!”李育說道:“去年陛下即位,大赫天下,宗室及百官受封進爵,只有濮安懿王,尚未追加典禮。本月初九,有官員提及濮安懿王典禮一事,陛下讓微臣負責典禮之事,因為濮安懿王是陛下的生父,所以我們會降制行冊命。昨日下朝,微臣與陛下,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討論濮安懿王的冊贈,無論是制書還是冊書,都有具體的書寫格式,然而制冊書籍中,並未提到皇帝的父母是哪種父母,皇親是否要記錄名字。一些官員主張在制冊中,稱呼濮安懿王為‘皇伯’,不記錄濮安懿王的全名,一些官員認為濮安懿王應該稱為‘皇考’,應當在制冊中記錄全名。”

李育說完,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眾卿覺得,濮安懿王在制冊中,應當怎麼稱呼呢?”

頭戴籠巾貂蟬冠,束銀腰帶,腰上佩深紅色蔽膝,玉佩和土黃色綬帶的宰相韓琦舉高笏板說道:“陛下,《孝經》有云‘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莫大於嚴父。’微臣鄙見,濮安懿王是陛下的生父,理應稱呼‘皇考’。”說完,韓琦放平笏板。

頭戴三梁冠,眉毛與耳朵齊平,耳朵長,兩鬢留著黑髮,上唇,下巴留著短鬍子,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天章閣待制,兼任左諫議大夫司馬光,立刻舉高笏板反駁道:“《孝經》有云‘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陛下是先皇的兒子,微臣鄙見,按照禮儀,濮安懿王應當稱作‘皇伯’。”說完,司馬光放低笏板。

頭戴五梁冠,束銀腰帶,深紅色蔽膝,佩玉佩,左腰佩著土黃色綬帶的參知政事歐陽修,抬高手臂和笏板說道:“陛下,生身父母,過繼的父母,皆稱‘父母’。《孝經》有云‘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古今典禮,皆無改稱皇伯之文,微臣拙見,濮安懿王應當稱作‘皇考’。”歐陽修語畢,緩緩放下笏板。

頭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右諫議大夫,兼任翰林學士,兼職見習太常寺卿的範鎮,立即舉起笏板反駁道:“事關國事,陛下應當站在宗廟社稷的角度來看問題,微臣認為,濮安懿王應當稱作‘皇伯’。”語畢,範鎮放平笏板。

頭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言律舉高笏板,附議道:“陛下,《禮記》有云,‘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陛下是仁宗皇帝的兒子,微臣拙見,濮安懿王應當稱作‘皇伯’。”語畢,言律放平笏板。

大部分官員們紛紛舉起笏板,進言支援“皇伯”的稱號……

頭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戴銀佩和紫色綬帶的資政殿學士梁度,舉起笏板說道:“陛下,濮安懿王無論是稱作‘皇伯’還是‘皇考’,都會讓陛下引起爭議。微臣拙見,濮安懿王當按制冊格式,稱呼‘皇親’,一來,這裡的‘親’可以指父母,二來,這裡的‘親’也可以指‘親屬’。”語畢,梁度放下笏板。

頭戴獬豸冠,揚眉,龍鼻,顴骨有肉,耳有垂墜,上唇留著兩縷三寸長的鬍子,下巴留著一縷短鬍子,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太常博士,兼任御史中丞呂大防,馬上拿高笏板反駁道:“梁資政,你並非第一天上朝,陛下讓我們在濮安懿王的稱呼中做出選擇,你的提議,毫無用處。濮安懿王是仁宗皇帝的堂兄,仁宗皇帝稱呼他為‘皇伯’,在微臣看來,陛下可以順應這種稱呼,濮安懿王應當稱為‘皇伯’。”語畢,呂大防放平笏板。

頭戴二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銅劍,後腰佩綠色綬帶的汴京觀察使燕存理,舉起笏板說道:“陛下,微臣有一個提議,咱們可以將濮安懿王稱作‘皇伯考’。”說完,燕存理緩緩放下笏板。

頭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銀佩和紫色綬帶的正奉大夫,兼任龍圖閣直學士的呂公著舉起笏板反駁道:“燕觀察,‘皇伯考’是真宗皇帝對太祖皇帝的稱呼,這種專稱,濮安懿王怎麼能使用呢?陛下,微臣拙見,濮安懿王應當稱作‘皇伯’。”說完,呂公著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看來眾卿的觀點無法達成一致,此事推遲到六月再議,眾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頭戴籠巾貂蟬冠,揚眉,龍鼻,長耳 ,耳有垂珠,上唇和下巴留著白鬍子,身穿朝服,束著銀腰帶和深紅色蔽膝,腰上佩著玉佩和玉劍,左腰和後腰繫著一條土黃色暈錦綬帶的樞密使,兼任劍南西川節度使的文彥博,舉高笏板說道:“陛下,自太祖皇帝以來,國朝因戰負傷計程車兵,以及年滿六十歲的普通士兵,年滿六十五歲的將領,均稱作‘剩員’,朝廷每月向他們發月俸,國朝現有‘剩員’三十萬人,其中因戰負傷,回鄉種田和在軍隊中做雜事的‘剩員’,共有十萬人,其餘二十萬‘剩員’,無從派遣。昨日下朝後,曾尚書告知微臣,截止去年,國朝現有官員二萬四千人,入籍雜戶的官員隨從共計十二萬人。國朝所有官員隨從每月的衣糧花銷,均是朝廷承擔,倘若陛下遣散一半的雜戶,將無從派遣的‘剩員’分配給官員,充當官員的隨從,對於五品以上的官員,每位官員再精簡一半的隨從名額,如此一來,朝廷每月可節省一筆花銷。此外,微臣聽聞,近日有盜賊在汴京書院偷盜學生書籍和錢財,倘若朝廷派遣‘剩員’在各州縣的學校門口看守,或許盜賊不敢造次。伏望陛下采納微臣的愚諫!”

皇帝說道:“朕準了,文樞密,你和歐陽參政,韓相公一起把此事落實下去吧!”

歐陽修和韓琦把笏板舉得跟文彥博的笏板一樣高,他們齊聲回道:“微臣遵旨!”語畢,他們放平笏板。

歐陽修又舉起笏板說道:“陛下,今年正月,西夏李諒祚帶著數萬的敵軍侵犯慶州,突襲王官城,慶州經略使孫長卿帶兵抵禦敵軍,李諒祚說要退兵求和,卻又在二月冒然來犯,三月,李諒祚帶著敵軍圍攻陝西順寧寨,雖然兩場戰役,軍隊大捷,但是有五萬計程車兵因戰隕命,其餘十萬士兵均在本月平安歸隊。微臣伏見諒祚猖狂,違背誓約,此人妄圖篡位、叛變的目的已經顯露,年歲之間,必為邊患。國家防備戰事的策略,在於用人。國朝與西夏停戰,已有二十餘年,曾經為大宋征戰的將領,除了戶部尚書侍郎孫沔,其他人鮮少在世,仁宗朝,西夏與國朝交戰,孫沔守衛環慶路,此人光明磊落,足智多謀,他雖然沒有出兵,立下戰功,但是他招撫番夷,恩信一方,邊民至今掛念他。孫沔今年七十歲,雖然他曾經因罪被朝廷免職,但是棄瑕忘過,正是用人之術。微臣盼望朝廷察訪孫沔,若他的才智沒有因為年老而衰退,若他的身體沒有因為年老而衰弱,伏望陛下賜予他嘉獎並且任用孫沔,此人是抵禦戰事的賢士!”語畢,歐陽修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賈中丞,朕限你在一個月之內,察訪孫沔。”

頭戴獬豸冠,揚眉,獅子鼻,上唇留著短鬍鬚,下巴留著長鬍須,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御史中丞賈黯舉高笏板回道:“微臣遵旨!”語畢,賈黯放下笏板。

言律舉高笏板進言道:“陛下,微臣透過打聽熟人和查閱資料,得知汴京在以前發生過地震,地震來臨前,指南針失靈,雲朵成魚鱗或者條帶狀,井水變得渾濁,水質變味,植物和動物均有異常表現,柳樹枯死,結果的植物又再次開花,飛鳥聚集,牛羊騾馬不進廄。微臣透過詢問一些經歷過地震的倖存者,瞭解到地震的逃生方法,地震來時,人們躲在桌子下或者家中空曠地帶,便可逃生。仁宗朝,汴京,忻州,代州,幷州,廣州,河陽,許州,秀州,幽州,雄州這些地區的百姓,經歷過地震,其他州縣的百姓對地震瞭解甚少。微臣伏願陛下組織各個州縣的百姓,每月開展一場地震演習,增強當地百姓的安全意識,地震本是天災,若我們防範於未然,便可減少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語畢,言律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孟舍人,在你看來,我朝各個州縣的百姓,應該如何開展地震演習?”

言律舉起笏板回道:“陛下,微臣拙見,國朝各個州縣的百姓,應該以街坊為單位,在固定的時辰,開展地震演習,由於地震在以前來得突然,演習時辰應控制在兩刻之內。”說完,言律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去年春季,有官員向朕獻上札子,說是相國寺有位僧人,撰寫了一本一萬字的《地震預兆及逃生法》,朕看過那本書,書裡的一些預兆,和孟舍人所言一致,朕當時命國子監加印此書,覃祭酒,由國子監和相國寺共同加印的三萬冊書本,現今的印刷進度如何?”

頭戴三梁冠,長著伏羲骨,獅子鼻,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國子祭酒覃昌舉高笏板回道:“稟告陛下,我們和相國寺現今已加印二萬九千冊書,本月底,所有書籍便可加印完畢。”語畢,覃昌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端午節後,你們要向我朝所有官員發放此書,其餘的書籍,紛發到各個州縣的寺廟和書坊加印。由州縣寺廟加印的書籍,免費發放給各州縣學校的學子以及參加考試的舉子,由州縣書坊加印的書籍,按成本價進行售賣。”

所有國子監的官員拿高笏板回道:“微臣遵旨!”語畢,官員們放平笏板。

皇帝問道:“眾卿所見,地震演習應當派出文官還是武官進行巡視呢?”

身型清瘦,頭戴獬豸冠,揚眉,顴骨微凸,上唇蓄著短鬍子,下巴蓄著長鬍子,身穿朝服,腰上佩著銅佩和綠色綬帶的監察御史,兼任御史中丞的蔣之奇舉高笏板說道:“陛下,微臣拙見,地震演習應當讓文官進行巡視,方才陛下為所有街道司官員漲了月俸,巡視的事情應當由街道司官員負責。”說完,蔣之奇放平笏板。

韓琦舉高笏板回道:“陛下,微臣拙見,地震演習應當派出武官巡視。陛下可以派遣‘剩員’進行巡視,一來,‘剩員’熟悉軍事演習的流程,地震演習可以很快落實到各個州縣,二來,倘若演習時發生地震,‘剩員’可以協助士兵參與抗震救災活動。”說完,韓琦緩緩放平笏。

一些文武官員陸續舉起笏板,說出自己的看法。

皇帝說道:“地震演習的巡視,由‘剩員’負責。韓相公,地震演習,應當在上午還是下午開始呢?”

韓琦舉高笏板說道:“陛下,地震演習應當在下午開始,上午小販們要擺攤賣物,學子們要在書院學習,官員們要在固定的場所忙公事,若上午開展地震演習,在人口繁多的汴京,可能會發生車馬擁堵,百姓踩踏事件。”說完,韓琦放平笏板。

皇帝說道:“韓相公言之有理!各州縣牢城的囚犯,只能在牢城內進行地震演練。所有州縣每月地震演習的日期,應當避開節假日,祭祀的日子和科考的日子,汴京的地震演習,要避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生辰日,避開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物品交易的日子,其他州縣的地震演習,要避開趕集的日子。文樞密,你來負責地震演習的日期安排!地震演習的事情,就從下月開始吧!”

文彥博舉高笏板回道:“唯唯!”說完,文彥博放平笏板。

梳著“同心髻”,頭戴蛾兒,畫了淡妝的我熄滅了煤炭,提著水壺走出廚房,我穿著杏色上襦,鵝黃半臂,青白粉相間的裙子,腰間圍著“腰上黃”,腰上佩著“合歡帶”。

廳堂的桌上,放著渣鬥,香爐,茶盞,茶瓶,裝著山茶花的花瓶,水盆和“肥皂糰子”。

門外傳來敲門聲,難道是言律忘記帶鑰匙了嗎?我在心裡想,我把水壺放到廳堂的地上,開啟門,麻蟲站在西階上,向我行“抱拳禮”,我作揖回禮,麻蟲頭戴裝飾著紅纓的圓頂斗笠,額頭上刺字:龍騎步兵,脖子上戴著平安符,身穿黑紫色交領及膝袍,藍色褲子,烏皮靴,麻蟲左手手背上,刺著他的姓名,簡麻蟲。

我問道:“麻蟲,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抱拳禮’?”

麻蟲回道:“去年我離開汴京,在高巡檢的教導下,我學會了這個行禮。”

我招呼道:“麻蟲,快進來喝茶,我剛剛燒好了熱水。”

麻蟲問道:“沈娘子,孟兄在家嗎?”

我回道:“他去上朝了,還沒回來。”

麻蟲說道:“沈娘子,外祖父告訴我,男子與已婚女子單獨相處,十分失禮,我就站在門外說吧,沈娘子,姜大娘託我轉告你和孟兄一聲,江翁翁壽終了。”

本月十二日,我和言律成婚滿月,我們在汴京設宴款待親朋好友,記得當時在宴席上,江翁翁笑著和我們碰杯,祝我和言律早生貴子,未曾料想,那竟是我們與江翁翁最後一次見面,想到這裡,我心裡十分悲痛,鼻子發酸的我哽咽著回道:“我知道了,待郎君回來,我們會去送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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