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靈堂。
一口棺材被刷上了烏黑的顏色,一燈如豆搖曳著整座靈堂的魅影。聶政和懷木,麻衣白孝,一邊一個跪坐在棺材兩側。
一支小箭“嗖”的一聲從窗欞射入,“篤”的一聲釘在靈堂柱子上,尾翼猶自高頻地抖動著,發出“嗡嗡嗡”的共振之聲。
聶政與懷木不動聲色,片刻之後,聶政緩緩起身,從柱上拔下小箭,將箭桿上裹著的帛書解了下來。
聶政開啟一看,上面寫著數行文字:
“侍衛之臣,護主無術,何面目生?濮陽之仇,今夜松岡,送爾一程。”
聶政露出輕蔑一笑,將帛書扔到地上,立即起身打點行裝。
懷木撿起來,看了前三句,頓時臉也陰了下來,這簡直就是“啪啪啪”打自己的臉啊!懷木悶聲道:“某也去!”
聶政道:“濮陽之仇,與木兄無關。政自能處之!”
懷木不再言語。眼看著聶政收拾停當,就要出門,懷木一聲不吭,把自己貼身穿的一件牛皮護甲拿了出來,遞給聶政。
“穿上!”
聶政擺手拒絕:“用不著!”
懷木突然失控:“穿上!老子不想你特麼的死在外邊,公子還有大事等你一起做!”
聶政呆了,自從認識懷木以來,這個木訥訥的少年就話挺少,喜怒不形於色,更別提發火了。
懷木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爆發,他不明白,這是兩人之間友誼與日俱增的潛在表現。
聶政默默無語,將牛皮內甲穿在身上,外面罩上深衣,緊了緊腰帶,提劍出門。
聶政像一隻夜梟一樣,越過房脊,穿過城牆,輕輕落在城外一棵大樹之上。
樹梢之上傳來了魏越的聲音:“一人,使劍,三里外,短松岡。”
聶政:“多謝。生死由命,政請魏先生不要插手!”
聶政還是保持著俠客那種風骨與氣度,渾身上下凝聚著一團浩然之氣。
身為墨俠的魏越理解這種精氣神,但他還是提醒了一句:“事關全域性,務留活口。”
聶政傲然道:“此事易耳!”言畢像一片樹葉一樣飄身而下,在地上一沾,倏忽又起,消失在溶溶月色之中。
月色穿過鬆枝間的縫隙,斑駁地投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銀餅一般誘人。
聶政步入松林,背靠一棵大樹,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聽風聲在耳旁流過,看月色在地面上鋪設,聞著林間潮溼清鮮的氣息,彷彿化身為這片松林中的一棵,巋巍、挺拔。
“哼!”
一聲輕哼隱約傳來,聶政眉心一皺,身形未動。
一陣窸窸窣窣的草響,有身影披著碎碎的月光走了出來:“快劍聶政,一人赴約,還算講義。”
聶政道:“江湖事,江湖了。”
來人拔劍:“來吧!”
聶政道:“政行走江湖,殺人無數,不知濮陽之仇,所為何人?”
來人道:“白陘三醜,某之同胞。”
不錯,來人正是鄭太宰欣重金相請的刺客,白陘三醜的同胞——丙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