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早晨上班(1 / 2)

小說:非凡de人生 作者:張廣傳

早晨一上班,馬力瀏覽著報紙中,漢顯傳呼機收到一則資訊,上面寫道:“忙,卻似乎也沒忙成什麼,時間被碾得粉碎。一陣風吹過,稀里嘩啦全不知去了哪裡。以至於我試圖回想我這一年都幹了些什麼時,發現自己簡直從一場迷濛中醒來。其實,我這一年裡,是在夢想與幻想中度過來的,你呢?”看著這詩話般的內容,馬力沉思中有些感嘆。是啊,回望那一瞬流逝的時光,自己是否也這樣呢?但至少自己在夢想中一天天走過卻是無疑的。發這則資訊的人,是報社記者部美女記者丁克。之前,她回老家來過他這裡,並想留在島城與他搭檔。他委婉拒絕說得社裡定奪-----因為社裡派駐地方站都是一個人,他不明白她發這個資訊意下如何?於是,他也給她發了條資訊:“天道酬勤,厚德載物,人做天看,上蒼無私公正。”然而,她此後不但沒有明白他的苦心好意,還與他開始了明爭暗鬥,這讓他為她感到難受遺憾。他用心採寫的島城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形成的15個企業主管部門全部撤銷、成為全國老工業城市中第一個無企業主管部門的文稿發到報社的第二天,此稿刊發署名為丁克。他問總編室及其相關值班編輯,都說他的稿子晚她幾個小時。他又問道:“她來島城實地採訪了嗎?”

“這我們不清楚,這幾天她好像都在報社,應該沒有吧。”

“那為什麼此稿署她名字?這不公平啊”馬力電話裡有些憤然問道。

值班編輯又說:“你還是問值班總編吧。”

後來,有社裡好心者委婉含蓄地說此美女記者與那總編如何如何?馬力傻眼、憤怒、但又一時無奈。在此後,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他知道自己遇上競爭者而不能小看這事了。一時間,報社上下鬧得沸沸揚揚,他的工作事業生活再也不平靜了。甚至這美女記者隔三差五地來島城,多少次的採訪與活動出現所謂的“撞車”現象。他與她相見尷尬著彼此會心一笑,他想以自己的經驗、資歷和業績,與這麼一個剛踏上社會不久的實習記者比,理該比她勝出一籌。但是,畢竟他天高皇帝遠,畢竟她有她的姿色之優勢,甚至分管他的副總編輯已經委婉暗示他說:“總編辦公會上,有領導已經提出丁克代替他的說法。你人生中又將面臨一次與美女的較手、較勁、較量。你要有思想準備,以防不測啊。”

“真的嗎?我一個堂堂資深記者趕不上一個女實習記者?如果是這樣,那是我們報社乃至新聞界的悲哀,我寧願從這辭職另謀高就。”馬力有些賭氣地說。

“你這不是賭氣的時候,你是男人,你能敗在石榴裙下的女人手裡?那不笑話栽大跟頭了,以你的志氣和性格,也不是這樣的人吧?”

馬力被領導激將了,說:“我不是孬種。”

就在馬力自衛反擊的時候,真應了他曾經對丁克漢顯傳呼機裡所回資訊“天道酬勤,厚德載物,人做天看,上蒼無私公正”的那樣,丁克因為一次意外失手觸犯刑律,驚動了公安而差點進了局子。幸虧她是新聞界,也幸虧她與總編的曖昧,不然……

或許是天意難違、或許是丁克失算大意失荊州的緣故,她參加了一個地市新聞採風活動。晚上與省報的另一女記者同住一個房間。當晚趁那女記者在房間浴室洗澡時,就故伎重演將其包裡三千多元現金抽走兩千多元。誰知,那女記者洗完澡後,恰好一個親戚來了,就從錢包取錢給親戚,發現錢少了質問丁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硬著說:“你可別無辜誣陷我啊,小心我告你誹謗誣陷。”

此話也許提醒了對方、也許被激怒了,直接撥打110報了警。丁克有些心慌、但傻傻地嘴硬不依不饒。隨後,就想溜之大吉,被對方靈機一動鎖在房間的當兒,警察出現在現場。丁克趁對方不備將錢故意丟在床下,那女記者見她無悔意,不再客氣也不依不饒了。警察檢視酒店監控並無他人進此房間,將倆人帶到派出所詢問筆錄。既然事實已經清楚,警方當晚將電話打到了報社。那一直護著她的值班總編說:“丁克是我們報社的實習記者,你們派出所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她本人也招供了,還不止這一次,你們報社記者部也有丟錢的吧?”

總編“啊”了一聲,又說:“你看可否網開一面,別……”

“你們領導來了再說吧。”

總編連夜驅車幾百裡趕到看著詢問筆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那民警說:“既然事實已經清清楚楚,犯罪嫌疑人也簽了字,你們報社什麼態度吧?”

總編一臉難為情,說:“可否網開一面、低調處理?”

警察立馬說:“主動權在對方,如果得到對方原諒,我們可以從輕處理。我真不敢相信,記者也幹這齷齪之事啊”。頓了頓,“超過24小時,我們就結案將人移送哪裡你知道吧?”

“我知道,那要徵得對方原諒了,再怎麼辦?”

“首先進行賠償、包括之前偷記者部同事的錢。給失主賠禮道歉,當場寫下以後不再犯罪的保證書,我們視情節輕重處理。”

馬力在一旁也幫腔說:“警察同志,她畢竟年輕剛畢業,我這個同事從寬一點好吧?”

“喓,她也是你的同事啊?你跟她莫非……”

“她是她,我是我,注意你口語用詞啊。”

隨後,馬力帶著值班總編與丟錢的女記者傾心交談著,他說:“咱們都是同行,我們總編也表示出誠意,她本人已後悔莫及,你還是海量原諒她吧。”

“你說得輕巧,你跟她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總編插話說:“不瞞你說,我在這當你的面,我還得跟馬力記者道歉。”

那女記者不知其意,問道:“你什麼意思啊?”

“還是我說吧,這丁克幕後有報社某位領導助紂,最近一直與我較勁,想替代我這個記者站長,至於是誰心照不宣吧。如果不是有這個事,我這個站長或許就是末日了。咹,我都替她說話,還是放她一馬吧。”

那女記者聽了有些感動,說:“行,你話都到這份上了,你都這度量,我乾脆做個順水人情,不追究了。”頓了頓,“至於派出所那裡,我管不著,輕重處理你們去說服好了。”

“我代表報社和她本人謝謝你了。”

那女記者看著值班總編咄咄逼人地問道:“你跟那女記者有點曖昧吧?”

馬力急忙擋著尷尬的氣氛,說:“咱還是就事論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不?”

“好了,你們跟派出所說去吧。”

鑑於此事由報社值班總編和馬力的協調遊說、並得到當事人最終諒解,丁克在筆錄上簽字後,被值班總編隨車帶回報社。這事在報社、在新聞界也沸沸揚揚起來。記者部被偷錢的幾個記者一併抖摟出來。她終於慚愧地低下了頭,如數賠償偷同事的那些錢,悔恨交加地哭求同仁寬恕諒解。既然如此,她在報社劃上一個汙點的句號,就消停下來再沒機會與馬力競爭對著幹了,他由此長長地感嘆著舒一口氣。他想:惡人自有報應、好人就應常常在,這口惡氣反而由惡人自己給他出了。

事後,馬力回家與林秋秋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她聽後伸出大拇指說:“你真爺們啊,不過,事實清楚也太便宜那個叫丁克的女人了。”

“好險啊,我曾經與她競爭著手裡真捏一把汗。好在上蒼的眼睛是公正、公平的,我好像與唐僧西天取經一樣,又逃過人生命運中的一劫。”

林秋秋說:“看來你的功夫還缺那麼點火候啊。”

“我不是缺火候,因為我是男人而不是美女,你不至於連這點還沒聽清楚吧?”

“唉,也難怪啊,這男人吃腥的毛病啥時都有,要不說男人濺,你會嗎?”林秋秋直直地看著馬力問道。

馬力聽了毫不含糊地說:“我倆又沒有什麼媒妁之言,現在的家庭又這麼融洽,你媽與我父親又有這麼一層關係,你說我會嗎?”

林秋秋想也沒想接著馬力的話說:“這倒也是,我這是將可能的不利因素、杜絕在萌芽之中,期待萬無一失。”頓了頓,又說:“這改革開放也讓人開始開放起來,像你這樣思想解放的記者也不在話下。”

“跑題了,跑題了,這與國際接軌在所難免啊。”

“你我之前你有幾個了?你說說,還跑題了。”林秋秋撇撇嘴說。

人在這個浮躁的世界裡註定隨著時間、環境、知識等諸多因素,會被左右影響,不會一成不變的,而會不知不覺地變化。守住一個不變的承諾,卻守不住一個變化著的心。每一個人都會有不願提及的往事,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不願觸及的回憶變成深深淺淺的傷口,被掩藏在心底的最深處,只有在最寂寞的時候顯露出來。之後,會疼得流淚卻不希望他人觸碰,哪怕是不經意間也不可以的。因為那些記憶已被包裹在最心底,輕易不能晾曬在太陽底下。馬力也是如此之想,林秋秋這一觸碰,令他心顫一下說:“你說得沒錯,可我那性質不一樣,我那是正當的戀愛,合理又合法的。對了,你不是也有什麼政府的小官員嗎?”

“你……”林秋秋聽了立馬不自在著撅起了嘴,一道寒光從她的眼睛射來,讓馬力渾身不自在起來。急忙以和解的口氣跟她說:

“咱換個話題說點悄悄話,或者做點那樣的悄悄事?”說著,馬力的手朝她的身上摸去,她半推半就著眼裡的寒光立馬消失了,如太陽的光束射向積雪般地把馬力立時融化了……他快活快樂舒服著,而她從一開始的呢喃、到後來的似曾呻吟、在之後的喊叫、咬他肩膀而烙下紫紅色牙齒的印痕。這一切的過程很原始、沒有一點虛偽做作,讓他越發理解了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的詮釋。其實,愛與不愛一個人,就從其中的融不融洽、敷不敷衍、搪不搪塞的點點滴滴感受出來。看著林秋秋那紅撲撲的臉蛋和帶有滿足的、脈脈含情的眼神裡,馬力說:“我行之我能。”

“你不帶這樣的,把我弄得好酸好累啊。”

馬力聽後咧嘴壞笑著、順勢躺在她的旁邊,說:“我累找誰說去?要不,我找你媽訴苦去。”

“你敢?給你個膽子試試。”頓了頓,她又說:“哎,你說我媽她……睡覺。”林秋秋突然說了半截話就又咽回去了,便將被子矇住了頭。

馬力詼諧地說:“你鼻子下面有個嘴,就不會……”

還沒有等他說完,林秋秋掀開被子虎著個臉說:“打住,我知道我……你別找不自在啊。”

隨後,林秋秋關燈,依偎著馬力慢慢進入夢鄉。後半夜裡,馬力真做了一個夢,夢見三嫂與父親也在家裡偎依著竊竊私語被他撞見,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醒來無睡意,兩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發呆直到東方拂曉。他坐起來穿衣下床走出臥室到客廳後,見三嫂已經在忙做早餐,便上前問道:“你這麼早啊,我給你打下手吧?”

“不用,一會兒就好。”

馬力想想清晨做那臆想的夢,心裡不覺怪怪地好笑。三嫂一抬頭見馬力那樣子問道:“你在想什麼呀?”

“沒、沒有啊。”馬力忙掩飾著說,心“砰砰”著急忙去了洗手間,這隻能意會不可言傳啊。

林秋秋對於這些則全然不知,懵懵懂懂地也進衛生間,見馬力在刷牙攆他出來關了門。他站在門外正好與廚房裡的三嫂目光相遇,她將目光收回繼續炒菜。她那做派極像他的梅花,頓時間心裡有些感念。

“哎,你今天早晨一直在想什麼?有事說出來,別憋在心裡啊。”三嫂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猝不及防這麼一說,讓馬力從遐想中醒來,急忙解釋著說:

“沒有啊,只是在想一篇文稿怎麼寫。”

“你可別像陳景潤啊,走路撞在樹上,反問賠不是。”林秋秋說。

馬力反問林秋秋說:“你想想你會信嗎?那純是徐遲報告文學的小說化,再虛構也不能這樣。我敢肯定地說,現實中的陳景潤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血性男兒,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啊。”

“像你?你當年怎麼了?”林秋秋問道。

馬力也毫不掩飾地說:“當年我在公社上班時,不是也業餘創作嘛。所以啊,不那麼合群,他們在機關打撲克、下象棋、神聊什麼的,我就幻想著躲在宿舍寫作。有時候也會像陳景潤那樣處在思維的亢奮中,自然免不了出點差錯、出點洋相啦。”

“哈哈,我居然嫁了一個神經之人,真不可思議啊。”

三嫂的手捅了林秋秋一下,說:“你別說話沒遮沒掩的,他不神經能走南闖北闖蕩著當記者、做這番事業?”

“我說的神經跟你說的概念不一樣。”林秋秋轉對馬力,“你行啊,真讓我刮目相看。”

“我們都應該讓你刮目相看,你是誰啊?敢這麼說我們。”

馬力在旁邊一聽三嫂的話裡有話,忙給林秋秋使了個眼色,說:“今天可不是星期天,還有工夫這麼扯?趕快吃飯上班啊。”

林秋秋聽懂了馬力的話外之音,說:“哎呀,我今天要提前到班執行任務,吃飯是來不及了。”說著,就去臥室換衣服去了。

三嫂說了一句“這孩子”走到飯桌前給林秋秋打點路上吃的。馬力則走進臥室看了熟睡的兒子一眼,對林秋秋說:“呵呵,你猴精真精神啊,剛才要再說下去,你媽肯定跟你急。”

林秋秋白了馬力一眼,說:“我謝你了。”

此時,父親開門回來與出門的林秋秋對了正臉。林秋秋急忙與父親招呼著說:“我今天要執行任務先走了。”

父親點點頭,問道:“吃飯了?別空著肚子啊。”

“我媽已給我帶吃的,你們快坐下吃吧。”

馬力看著林秋秋匆匆地出了門,頭搖了搖自嘲地笑了。回到飯桌上,他特意看了三嫂一眼說:“你看到了吧,這林秋秋猴精,話說過了居然掩飾得這麼好。”頓了頓,“我真怕她沒輕沒重地惹你不愉快呢。”

“這個小猴精啊。”三嫂感嘆地說。

父親看看馬力又看看三嫂意思在問:怎麼了?

馬力見此想了想,就說:“剛才你不在家,我們討論了一番陳景潤,當然我也自我理論自己一下。”

“你要不說,我真不知道你那麼多成長故事,挺感人的。”三嫂欣賞著看著馬力說。

馬力在想,一個人能被人欣賞著是一件高興的、愜意的事。豈不知,背後的付出是數說不清的。成長的本身就是一個磨礪、勵志的過程,只不過看誰能承受到最後,並有所作為、有所成就,有所圓滿。這麼說來,有點飄飄然的馬力,還算出類拔萃而佼佼者。

手捧一本書,安靜地讀著再愜意不過了。馬力今天閒來無事讀起林語堂的一本書。其中文章裡幾句話印象頗深:一曰:人生不過如此,且行且珍惜。自己永遠是自己的主角,不要總在別人的戲劇裡充當著配角。二曰:人生幸福,無非四件事:睡在自己家床上、吃父母做的飯菜、聽愛人講情話、跟孩子做遊戲。他回味著自己的生活已很珍惜且自己在做自己的主角,四件幸福事基本上如意著。這樣說來,他理應滿足感謝生活給予的這一切。隨後,他又出門走在老街上,一路感悟著老建築文化的薰陶,多半天就過去了。突然,不遠處公交車站傳來幾聲老家方言的喊叫吸引了他。近前一看,喊叫聲出自一位老人口中,再定睛一看,似曾相識而有些吃驚:模模糊糊意識到,這是二十年前的林書記:已經駝著背、頭髮發白、臉上黝黑、皺褶如同樹的年輪一道道的,穿一套舊中山裝,手裡拿一張發黃的二寸照片,在跟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唸叨著說:“……你們看看,有誰見過她,有誰認識她啊?她是我孩子的娘……她在這城裡住哪啊?”

馬力從人群中走上前,看他這麼唸叨著,心裡不禁一陣酸楚。這還是二十年前在老家公社裡叱吒風雲、戰天鬥地的林書記嗎?物是人非事事休啊,歲月無痕卻讓人的印痕變得這麼殘忍。他伸手從林書記骨瘦如柴、斑斑駁駁的手上拿過照片看著-----這正是三嫂當年那段風光時的照片。林書記也從地上站起來,疑慮地看著他欲語,又停頓中上下端詳了他幾眼。他也迎著林書記的目光微笑著說:“我好像認識她,我拿照片去找她看看,你在這別走啊。”說著,他就邁著大步朝馬路對面的公交車走去。到了林秋秋那裡,她不解地問道:“你不上班、來我這有事?是我媽還是你爹讓你來的?”

馬力示意她走到院子裡的老雪松樹下,在她耳邊悄聲地說:“出大事了,你爸爸來找你媽啦。”

她聽後忙說:“你神經病吧,大白天說夢話啊。”

“真的,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看見了才急忙來找你的,你看,他拿著你媽年輕時照片在尋找呢。”說完,馬力將那張老照片遞給林秋秋。

林秋秋接過看了一眼,不禁驚異地直盯著馬力一時語塞。稍後,她將照片還給他疑慮著說:“我媽說我爸那年戰山河、發洪水失蹤了,連屍體也沒有找到。”頓了頓,“再說了,就這麼一張老照片,就能證明他是我父親?這也太荒唐了吧?”

“我朦朦朧朧中還是認識的,只不過他老得難以相信啊。真的,不會錯的,我保證他就是你親生父親,現在你認還是不認?”馬力問道。

“看你說的”。林秋秋囔咕了一句,頭轉向天空默默地思索著。

馬力則不安地看著她,心裡也在思考著半路殺出的這個“程咬金”怎麼去處置?一個是她的親生父親,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自己的親生父親與她的媽媽之間已經有了“那樣”的情況,這要處理不妥,這個家裡還不鬧翻天啊。也就在馬力深思的當兒,林秋秋髮話了,說:“走,你帶我去看看,但你不要靠前啊。”

就這樣,馬力與林秋秋返回來,她穿著警服在前面走,他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向林書記走去。

林書記坐在原地不動,似乎是在等馬力的樣子。他無語地看著林秋秋走上前問:“老同志,你怎麼坐這裡?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我來找我當年失蹤的那口子,她帶孩子走二十多年了,把我一個人拋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我得找到她、跟她過日子啊。”

林秋秋這時候似乎也動了感情,一行熱淚順著兩頰流下忙拭去。想了想,似乎下決心似地說:“我是警察,我可以幫幫你,那我先帶你找個旅館住下慢慢地找,好嗎?”

“那感情好,人民警察真為人民啊。”林書記說著站起來,林秋秋扶了他一把,朝馬力使了個眼色,他忙上前跟說:“老同志啊,我剛才去跟那個人問了,那人說不是你,所以,我找來了警察。”

林書記感激地說:“我一個孤老頭子,遇上你們好人了。”

“那你現在什麼情況?你這麼出來家裡人不管你,也放心啊?”林秋秋問道。

“我哪有什麼家裡人,兒子淹死水庫裡,老婆跟人好上與我離婚了。”

“你說你有老伴,還找啊?”林秋秋問道。

林書記顫抖著說:“我是找我另一個孩子的媽。”

此時,林書記臉上已經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任他們怎麼勸說安慰也無濟於事。馬力想,他現在需要一個這樣的傾訴的氛圍,或許傾訴之後會好受一點。於是,就給林秋秋一個眼神讓他說下去。然而,他摸一把眼淚不再哭泣默默無語了,直到旅館後也沒有吱一聲。倆人前前後後忙著扶他進客間、與他幾句後,來到前臺與服務員也囑咐吃住事宜離開出來了。

“你說怎麼辦?是告訴你媽、我父親,還是不告訴?對了,你是認這個親生父親,還是先不認?”馬力征詢地問道。

林秋秋猶豫地說:“這太突然了,我哪有什麼思想準備啊?可現實擺在眼前,我們沒遇見就罷了,既然巧遇上,總不能不管,都怪你。”

馬力不明白林秋秋是褒揚自己,還是貶義怪罪的意思,但他和林秋秋的個性不會不管林書記的。善良是基本的本分,更何況是林秋秋的親生父親。這骨肉之情是難以割捨的。想到這裡,馬力啟發著她說:“要不,我們回家跟他倆說說,看有什麼好辦法?”

“你這分明在踢皮球,你讓他倆怎麼說?怎麼做?”

林秋秋說得有道理,但馬力還是建議回家通報一聲再說。就這樣,倆人沒有多想回到家裡,三嫂見他倆一起回來,問:“你們不晌不夜地回來有事?”

於是,馬力將見到林書記前前後後的事,也沒什麼隱瞞就一一說了出來。完了,林秋秋補充問道:“你不是說他當年戰山河發洪水失蹤了嗎?怎麼一下子冒了出來?”

“是啊,我沒有說他死,是說他失蹤了。他怎麼活著找來了,你們還管他吃住了、還是要認他啊?”三嫂有些暴躁,臉色也很難看起來,眼睛盯向馬力的父親看著。他倒也沒有特別的激動,儘管臉上平靜但心裡肯定的不會而一定會泛起波瀾。他無語地看看三嫂又看看他們便低頭無聲了。

“你們知道當年我拉扯秋秋多難、怎麼過來的嗎?”說著,就抽泣不止起來,“我受人白眼遭人強暴就不說了,一個人帶秋秋過日子,那是多大的壓力?我那副書記是怎麼被擼的?公職是怎麼丟的?我生秋秋時誰在我的身邊?我背井離鄉來郊區這裡有誰管過我?秋秋當年大雪天寒風刺骨病了發高燒,誰抱著她走三里多地去醫院救……”

“媽,你別說了……”林秋秋哭著央求著三嫂說。

三嫂見狀,哽咽地看著林秋秋說:“哼,我們現在好了,他也來摘我們的勝利果實,我能答應嗎?”

父親聽到這裡,起身回臥室關上了門。馬力和三嫂、林秋秋對望了一眼,也站起來說:“我去看看兒子。”就回臥室坐在床上一邊看著已經被三嫂安撫睡著的兒子,一邊低頭想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林書記這個不速之客、不請而來,使他們原先平靜的生活激起了漣漪,或許這是天意之緣故。他自責著自己的莽撞和多管閒事,心裡不免嘀咕起來:三嫂和林秋秋會接納林書記嗎?那父親今後怎麼辦?是與三嫂繼續這樣下去,還是拱手相讓給林書記?一個人的出現居然給四個人出了道複雜的難題。這生活難題甚至比陳景潤的“哥德巴赫猜想”還難,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何況是他們呢,且是幾近複雜的情感之事。

門開了,林秋秋那柔情的眼神看著他、偎依在他的胸前,手不停地觸控著他的臉龐,說:“你對這事怎麼想的啊?反正我感覺上輩的恩恩怨怨,不應延伸到我們這輩人,理應把他們的事妥善處理好,你說呢?”

“我無權干涉你們家、不,應該是你、你媽和你親生父親的事。至於我父親那裡,我去做工作。”

林秋秋不自在了,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媽說不可能與我親生父親怎麼樣,我和我媽的態度是一致的。”頓了頓,“既然我親生父親已經孤家寡人了,我媽不管有她的道理。而我就不一樣了,他是我親生父親啊。他現在這樣,從道德義務上講,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將分局分給我的那個小房子,暫時讓他住進去,你說行不行?”

“行不行都讓你說了,我保持中立,隨你罷。”馬力說。

林秋秋和顏悅色地跟馬力又說:“聽上去好像不情願吧?好了,你說你的父親,你不是也跟我一樣這麼操心嘛。”

“我說了我中立隨你,我去探探我父親的虛實啊。”

父親斜躺在床上、雙手抱著頭、閉目鎖眉想著什麼。馬力悄悄地開門走到他跟前坐下來,他便微微地睜開眼睛斜視一眼,也沒有吱聲又閉上了眼睛。馬力想了想就說:“你是不多想了?那林書記不會進我們家門的。”

父親“忽”地坐起來,衝動地說:“那你能保證你丈母孃不和他……”父親說到這裡感覺不妥就打住了話題,又躺下背朝著馬力。

“看看,這會急了吧,早幹什麼去了?頑固思想遇上新問題了吧?欲知現在何必當初啊。”

“我哪知道會有今天?我也不知道林書記會被你們引來,我想回老家去。”

馬力一聽急了,忙說:“你趁早別想,再說了,你捨得你這大孫子啊?”頓了頓,“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和秋秋計劃把她親生父親安置在她分的那個小房子住,與我們‘風馬牛不相及’,不會影響我們現在生活的。”

父親此刻的臉上的忐忑、尷尬似乎好看一點,也不再說什麼了。馬力內心一陣欣喜,扔下一句“那就這麼說好了”走出來。見林秋秋和三嫂在客廳沙發上坐著嘮嗑,剛想說話就被林秋秋搶過話茬說:“老人思想轉彎了吧?”

“那是啊,我幾句話將他搞定,本來他後悔自己以前不聽勸、與媽不著急唻。這會兒又想回老家,我說了秋秋的打算主意,他最後還是妥協不吱聲了。”頓了頓,馬力又說:“哎,我說不如趁此媽你與我父親搬到一起算了。”

“我看行。”林秋秋說著伸出了大拇指誇道。

三嫂不安地說:“我可沒有逼他的意思啊。”

想不到這所謂“第三者”林書記的出現,居然觸動了父親和三嫂,也讓他們分而居之中,有了所謂的危機意識,加快督促他們合二為一的時間程序。然而,古語說的“欲速而不達”還真應驗在他們的事上。

第二天一早,馬力和林秋秋還在睡夢中,被三嫂喊聲和敲門聲驚醒了。林秋秋睡眼惺忪地開門噥咕道:“媽,這才幾點啊?”

“你們還有心思睡啊!”又轉對馬力說:“你爹留紙條回老家了。”三嫂說完,將父親寫的紙條遞給馬力。

“啊?”馬力和林秋秋幾乎異口同聲地驚了。馬力急忙看著紙條內容:

“大家好!我感謝你們讓我實現了青年時,就該進島城工作生活的夢,我很知足了,但想來想去還回老家去吧。親家一生坎坷,又與林書記有骨肉女兒秋秋,該走到一起頤養天年。他們都挺不易的,兒子兒媳以後要好好待他們。至於我與親家之間,一直這麼清清白白的,沒有一點和一次的切膚之觸,今後也不會,你們把之前的誤會收回去吧。要以後有時間的話,你們就一起回老家看看,也看看我這不辭而別之人。再見了,不用去追我回來。”

此刻馬力的淚眼模糊起來,林秋秋已經泣不成聲,三嫂淚眼濛濛可憐兮兮著看著他們。也就在他們不知所措之時,兒子則在他的小床上響亮地哭起來,他們下意識中、不約而同地走到兒子的小床前。林秋秋將他抱起鬨著餵奶,他一邊吃奶還一邊哼哼著。馬力和三嫂則面面相覷,在想:兒子是不也在哭他的爺爺擅自回老家了呢?

“怎麼辦?”林秋秋還是忍不住問道。

三嫂抹一把紅了的眼睛,接過話茬說:“涼(辦)拌。”說著,她就去做飯去了。

馬力突然意識到該去長途汽車站,就飛也似地出門打車去候車室尋找著父親的蹤影,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正在他失意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一個服務員熱情地上前問道:“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馬力驚異中含著尷尬的樣子地說:“我把我父親弄丟了,他要回老家,肯定一早來汽車站了。”

“那他長什麼樣?穿什麼衣服?大概去哪?”

馬力想了想說:“臉瘦瘦的、戴個帶帽簷的帽子、穿一身整齊的中山裝,應該坐得去市郊島裡方向車吧。”

“你這麼一描述我想起來了,我親自扶這麼一位老人上了車、給他找的座位,還給他杯子裡倒了熱開水,囑咐司機路上關照他呢。”頓了頓,“車開的時間也就十幾分鍾吧。”

此刻,馬力激動地上前握著她的手,說:“謝謝了,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好。”

“這下你安心了吧,”

馬力連連點頭應允著說:“是、是,你們長途汽車站的服務質量真是名不虛傳啊。”

這樣,馬力告辭後,急忙給家裡打了電話,說:“我爹已經上車回老家了,有時間我們回去看他罷。”

林秋秋詼諧地說:“你爹這一回去,又多了一樣炫耀的。”

“什麼啊?我不懂。”頓了頓,馬力又詼諧地說“哎,你去旅館看看你爸爸,這會兒,你爸爸與你媽見面沒有障礙了啊。”

“怎麼聽著這麼彆扭,你可別把你爹回老家的事責怪到我頭上,我現在因為你又多了一樁心事。”

馬力接著說:“那是你爸,我幫你找到你失蹤的親爸,應該感謝我才對,別連風帶刺不領情啊。”

“好,我領情,我要出門上班了,不跟你瞎掰啦。”

不久,馬力寫了一篇島城長途汽車站在全國交通服務行業率先倡議實施“情繫旅途”大放送服務活動的文稿,一時間,全國各地紛紛前來取經。但是,林書記的問題成他們生活中一個棘手的問題。馬力建議多次想讓三嫂見一見林書記,也想讓林秋秋認親生父親。三嫂的回答是否定的,林秋秋則沒有正面否定,可說得很委婉,得看她媽的態度。

馬力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勸道:“血脈是改變不了的現實,你既然身上流淌著他的血,那從親情、人性、道義角度看,不應該無情啊。”

“你說我殘酷無情?你還讓我怎麼樣?房子給他住了,吃得安排妥了,不就剩下那麼一層關於父女的窗戶紙沒跟他捅破嗎?這得給我點時間,我一下子也像我媽那樣,還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得慢慢磨合找到成熟的時機,我早晚會認他這個不稱職的親生父親。”

林秋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讓馬力啞口無言。將心比心,或許自己也會如此。由於林書記住得跟他們很近,他們也在班前班後偶爾去看看他。但不久麻煩就來了,林書記畢竟也是見過世面和場面人。他知道房子是局裡分給林秋秋的,也聽出馬力的口音與他口音接近,不免生疑問了幾次為什麼這麼照顧他?馬力和林秋秋搪塞著不揭這個謎底。終於有一天,他在一個傍晚不知不覺中,尾隨在後面到他們家的樓下……晚飯後,三嫂抱著孩子、馬力搬著嬰兒車下樓朝廣場走去。不想,隱蔽著的林書記出其不意中出現了。他們一下子驚了,三嫂看看馬力、又看看林秋秋、再看看林書記,有些憤怒狀地問道:“你們是不串通好了,非讓我認下他不成?”

林秋秋忙說:“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倆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我們的。”

林書記很衝動的樣子,急忙辯解道:“我來這不怪他們,是我跟蹤來的。”

三嫂嚴厲地對著林書記說:“你知道你已經把我們平靜的生活攪亂了嗎?你還嫌害我們不夠嗎?你說我們哪輩子欠你的啊?”

“你說我孤家寡人、無依無靠,我不來找你們我怎麼辦?”林書記哭著腔調說。

三嫂不依不饒地說:“這跟我們有關係嗎?你自己作孽怪誰啊?你就是禍害我的惡人。”

“你別這樣說,我們畢竟有過……”

“有過什麼呀?有過被你糟踐、被你蹂躪的過去,是吧?”頓了頓,三嫂又說:“本來,我還想給你留點面子,現在看來是多餘的。你這都幾十年了還有臉來找我們,滾吧。”

三嫂的話語儘管難聽,但義正辭嚴。想想她那不堪回首的過去和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遭過的白眼,她說這幾句又算什麼呢?林書記聽了她的話,應該是句句話刺透他的心,他應該為自己的過去承擔一切責任與後果。他眼含著愧疚的眼淚呆呆地樣子、無聲地轉過頭,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去。

馬力知道三嫂的話有些“那個”,上前安慰著她,但她朝馬力厲聲地說:“你想幹嗎?你站在哪一面?”

林秋秋急忙朝馬力使個眼色,他立刻怔住了,不安地看著三嫂。她狠狠地看了馬力一眼,就推著嬰兒車回家去了,把馬力和林秋秋閃在這裡。她一走他則悄悄地對著林秋秋耳語道:“你媽這是眼不見心不煩,給我們安慰你爸的機會吧?”

“你真老辣啊,我都看她有點過分,走,我們安慰他去。”

林書記走到不遠處的一棵合抱粗的法桐下倚著樹幹抽泣著。當馬力和林秋秋走過來他見著後,急忙用手擦著臉上的眼淚,有些無助的樣子看著他倆。馬力走上前朝他說:“林書記,剛才難為你了。想必你會理解我岳母見著你那種心情的。她其實真挺不易的,把秋秋拉扯這麼大,而且還讓她跟你姓,我想就憑這個你應該寬慰,儘管她說了一些刺耳過激的話。”

林書記還是禁不住哭了起來,哽咽著說:“我是一個有罪之人啊,我要知道她、你們現在過得這麼好,我要自己能撐下去,就不會隨便來尋找她、更不會打攪你們了。”頓了頓,“我也見你們了,那房子我回去收拾一下還給你們,絕不會賴著不走的。”

林秋秋開口問道:“那你去哪?”

“回老家。”林書記說著看了馬力和林秋秋一眼轉身走去,等他們回過神來他已經走出十幾米了。

林秋秋似乎下了決心似的,毅然開口喊了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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