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歲末時節(1 / 2)

小說:非凡de人生 作者:張廣傳

歲末時節,徐麗回香港續職去了,走之前特別安排高彤開她的車,每天負責接送奧生,不許馬力接近幼兒園,且讓高彤和奧生間接地監督。其中的因果他再明白不過了,由此又增加他與高彤的接觸機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啊。高彤那眼神裡的意思他也再明白不過了,就剋制著裝沒看見似的。終於在徐麗去香港的第二天上午,她開著車突然來辦公室。他正在趕寫一篇文章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裝作平靜的樣子問道:“稀客啊,這會解放了,可無法無天了吧?”

“我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怎麼眼饞了吧?”頓了頓,高彤又說:“一直想來看看你,感謝幫我間接地謀了這份不菲的工作。以後,還得時常給我吹一吹枕邊風啊。”

“我沒有吹你已不錯了,再吹你還不風光鬧翻天?保不準哪天徐麗就下崗了。”

高彤噘起了嘴巴說:“你少來,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這‘吃水不忘打井人’,我還是背得滾瓜爛熟的,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嗨,這丫頭嘴巴不饒人啊。是塊當記者的料,可惜我沒那個福分被徐麗搶去了。”說到這裡馬力開著玩笑對她說:“哎哎,假如,假如你不被搶去在我這發展,你說我們會是什麼樣子啊?”

高彤想也沒想說:“成了你的……我們美麗搭檔。”說著,她擺擺手說:“不敢回首,不堪回首,我這隻小綿羊保不準成為某個野狼的囊中之物,你信不信?”

“你這張嘴怎麼沒個把門的?扯遠了,別挑逗我啊。”

“我對你有那個意思已經很久,只是找不到表達機會,今天終於忍不住……”

高彤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馬力截住打斷,嚴厲地說:“哎哎,我說你有完沒完啊?不管你發自內心的,還是出於什麼目的,話到這個份上,你快去忙你事吧。”

高彤有些幽怨無辜的樣子看著馬力,他也不避諱地眼光直視著她有片刻後,說:“我們不談情感、只談工作的話,還可以多聊一會,你說呢?”

“談你個頭,冷血動物。”高彤說完沒趣地甩門走去。待她不情願地走後,馬力的心思全被她攪亂了,這年頭的女孩子膽子忒大,真是敢說敢作敢為敢衝動啊。遇上意志不堅定的順水推舟,就迷倒這種女孩子的“石榴裙下”了。當初真如徐麗言準了,如果她真留在自己身邊的話,那這顆所謂的“定時炸彈”如今肯定爆炸,不“粉身碎骨”才怪呢。看來他不得不佩服徐麗的先見之明,維護自己及其自身的利益和生活尊嚴。此後幾天裡,馬力避開與高彤的直接接觸,就連她接送奧生、他也讓父親招呼著不近前的,直到徐麗出差回來一直的這樣矜持著。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徐麗不在的這幾天,馬力是當爹、當媽、又當兒子的不亦累乎也樂乎啊。她這一回來使他那根本來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

奧生一回來纏著父親玩去了,馬力迫不及待地將徐麗拉回臥室。她知道她要幹什麼,就說:“你幹嘛啊?家裡不是我倆,你得顧忌別過分啊。”徐麗說著急忙走出臥室開啟行李箱,開始往外拿在香港買的東西,“奧生,別老纏著爺爺,看媽媽給爺爺買的小外套。”

奧生走出來接過衣服問道:“你給我買了嗎?”說著先將衣服遞到爺爺的面前說:“爺爺,我媽真有心啊。”

徐麗和馬力聽了忍俊不禁地笑了,父親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一邊說著“你破費什麼啊?”一邊穿上試著。

馬力和徐麗看著點點頭,他說:“挺合身的,也顯得精氣神,行啊你。”

徐麗又拿出給奧生買的毛衣套在他身上看著,說:“稍有點大,但這樣能多穿幾年。”

“媽媽,我帥嗎?”

“帥,你是我們家的小帥哥啊。”徐麗拍著奧生的頭說。

奧生說:“那爺爺是最大的老帥哥了?”

他這一說,徐麗一時捂著肚子笑著,父親抿嘴也微微地笑著。

馬力感嘆著說:“你說這孩子真想得出啊。”

“看電視看的、受你大帥哥的影響。對了,這是你的領帶,腰帶,系在脖子、腰上等於雙保險。這是我在香港聽商城人說的,我這是現唱現賣啊。”

馬力“呵呵”著說:“你這人不顯山不露水的真有文化,損我都這麼的文明。”說著,馬力問父親和兒子說:“你們晚上想吃什麼啊?”

“你做什麼就吃什麼。”父親的話剛說完,奧生就說:

“要不,我們還去吃大娘水餃吧?我還想叫上那小哥哥。”

馬力的臉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徐麗問兒子說:“你不喜歡那阿姨嗎?”

兒子想也沒想就說:“好是好,就是覺著彆扭。”

徐麗與馬力霎時面面相覷,她說:“你跟媽媽的眼光一樣啊。”

馬力聽了急忙說:“我去做飯了。”

“我出差剛回來有點累,你辛苦一點,讓我與兒子玩會啊。”徐麗當著父親的面溫柔地說。

馬力去廚房開啟冰箱門從抽屜裡拿出一屜冷凍的水餃開始煮餃子。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一盤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飯桌。徐麗忙去拿一頭大蒜剝著皮,馬力問父親說:“要不用蒜臼子弄成蒜泥?”

“好啊。”父親說著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吹了吹遞到奧生的口裡,“好吃不?”

“爺爺,你吃一個嚐嚐就知道了,我還是願意去吃大娘水餃。”

馬力“呵呵”著說:“再等十年,你可以天天吃大娘水餃了。到那時候你媽就成大娘啦。”

奧生邊吃邊說:“我媽不是大娘,我大爹家裡有個大娘。”

“你在說什麼啊?吃你的吧。”徐麗端著一小碗蒜泥從廚房走出來說完,就朝馬力剜了一眼。“你跟他說什麼啊?”

“我開玩笑說著玩的,你還當真啊?”

徐麗緊接著說:“有你這麼開玩笑嗎?孩子小你不知道啊?”

這時候,父親接過話茬說:“孩子漸漸地長大什麼也明白。”說著轉對馬力,“你說話時不能太隨便,不會說就不要說。”

“爺爺,我支援你。媽媽,我也支援你,我明白得很。”兒子天真地說。

奧生這一說,可以說語驚四座,這大人話說得啊。馬力一聽他們一邊倒,洩氣地說:“沒有想到,我這麼不待見、好像成了你們的敵人似的啊。”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也是我們家的首要問題,你是什麼?重在政治表現。”徐麗背詠著偉人語錄向馬力挑戰性地說著,令他忍俊不禁,脫口而出,說:

“你真是個天才啊。”

徐麗自豪地說:“你忘了此人乃浙大畢業的,你說說我學什麼不好?現在看是不屈嫁於你了?你讓爹給品評個理。”徐麗說完,朝父親微笑著看去。

父親抿了一下嘴,直接對馬力說:“徐麗說得對,她屈嫁於你了,你還不服?那你上個浙大我看看。”頓了頓,“所以啊,你對誰可以不好,但不能不對她好,你對她好就是對我們好。”

馬力看徐麗一副人生得意已盡歡的樣子,他心裡縱然服氣但嘴裡還是囔咕著說:“我招惹你,這何苦啊?”

徐麗與奧生一面擊掌一面說:“媽媽勝利了,我們勝利了,你爸爸敗了。”

“媽媽,你可不能驕傲啊。我做了好事,幼兒園老師表揚完我,就說驕傲會落後的,你知道嗎?”

“你這幼兒園沒白上啊。媽媽現在開始謙虛,走,你飯吃完飯了,我給你講故事去。”徐麗說完拉著奧生,給馬力一個鬼臉去臥室了。

父親也起身去他的房間,大概聽收音機裡評書連播去了。馬力收拾完繼續看電視新聞,自己這生活裡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個才貌雙全的美嬌妻,豈不美哉?

次日,馬力剛進辦公室電話鈴聲響個不停,馬力急忙接起說:“早啊,哎呀,是你啊主任,你有啥吩咐?”

電話是報社總編室主任打來的,說:“報社接上面通知,下個月將集中報道臺商在大陸投資發展典型。我記得臺塑集團董事長王永慶先生曾經想在島城投資合作建廠,後來媒體捅出簍子擱置下來,但臺商在島城的工業園發展有目共睹。考慮到你文筆出眾,給你一個臺商工業園發展的選題。大概四月中旬以你寫的此篇作為系列報道的開篇,字數不限,題材也不限。你可不要辜負選題組的期望,寫好寫實寫得要精彩啊。”

“沒有問題。”

忽如一夜春風來,他的新聞職業嗅覺感覺到此次臺商在大陸報道,有相當的背景不敢怠慢。第一次用心寫了新聞選題大綱傳給報社,沒有怎麼修改就透過了。這期間,還處在春節熱鬧餘興中,他醞釀和實地採訪後,靜下心嚴肅而認真地寫起來。前前後後用心改了三稿,才將傳回報社總編室,結果可想而知。文章如期刊發在報紙頭版頭條上,他期待著政治大背景下的新聞襯托,能給這個春天濃墨精彩的一筆。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國共兩黨基於60多年的恩恩怨怨,時隔兩個世紀,終於基於“九二共識”、謀求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兩岸同胞的福祉面對面地坐到了一起,歷史性的握手言和,可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啊。

馬力為自己能在這一具有偉大歷史意義和壯舉中,以新聞輿論做了一點有意義的事而感到自豪。

這是一個非凡的、不尋常春天。春天裡的故事很精彩,也讓人很憧憬;春天裡總說是播種的季節,但馬力卻意外收穫了很多,他寫的島城臺灣工業園區文章先後被國內外幾十家媒體轉載刊發,報社當月好新聞評選中拔了頭籌,一千元獎金進他的“小金庫”裡。徐麗將他的文章改頭換面刊發於她的報紙在港臺反響也很大。他們默契著所謂新聞“夫妻店”,經營得夫唱婦隨而有條不紊。人生也好、事業也好,堪稱“美麗搭檔”在新聞圈裡。這一稱謂始於那次“慈善一日捐”活動的新聞釋出會上,楊波出席會議,恰巧,馬力與徐麗一起步入新聞釋出廳時,楊波憑女人那敏感帶著探討的口氣向他問道:“你們之間,是……?”

馬力微微一笑,拉過徐麗對她說:“你看出來了?她是我戶主,當政者。”

“那就是新聞界裡‘美麗搭檔’嘍。”

徐麗詼諧地對楊波說:“他美麗什麼呀,也不過那麼一點點帥而已。”

她話說完引起鬨堂大笑,電視臺的記者攝像時,故意給他倆一個大特寫鏡頭在電視新聞中播放出來。因為楊波的一句話,他們這一對伉儷在新聞圈裡頭頂起“美麗搭檔”的光環。電臺一個記者主動邀請午夜欄目給他倆做一期節目,被徐麗委婉地拒絕了。事後對馬力說:“咱們默默地過我們的日子,出那風頭幹嗎?”

馬力“呵呵”笑著逗她說:“怎麼,我像你說得帥又有才,你有危機感了吧?”

“你啊,你說你都幾婚了,還這麼不安分啊?”

馬力臉上立刻掛不住了,辯解道:“我的婚姻經歷你知道的,第一次怪我嗎?第二次我能容忍嗎?第三次的我倆才是真正的愛情啊。”

“你根本不用表白,我要在意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能跟你走到今天?多想了我的夫君。”徐麗說完,上前摟住馬力的脖子問:“你在意我嗎?以後會不會棄我而去?”

馬力喃喃地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也不會不識君啊。”

奧生早上醒來赤著腳丫子爬到他倆床上、嚷著馬力講故事。他嘻笑著說:“你讓你媽給你講一講她昨天晚上的故事吧。”說著,他捅了她的胳肢窩一下,“別裝了,快給你那寶貝兒子講昨天晚上故事啊。”

“去,你真流……做飯去。”徐麗推搡著馬力說。

早餐依然是打滷麵,等徐麗拉著奧生出來感嘆著說:“餃子、打滷麵,打滷麵、餃子,你說你就不能換個花樣?”

誰知,奧生一句“知足吧,你好好吃你的”,把馬力、徐麗和父親都惹笑了,這大人話說得啊。馬力認為這話應該是父親的說話風格言傳給奧生的緣故。

徐麗一邊吃著一邊問道:“你這都跟誰學得啊?”

“跟你、跟爺爺,你們這麼說爸爸唻。”奧生天真的樣子說著這並不天真的話。

“哎喲喲,這奧生不得了的啊。”徐麗開心的看著兒子剛說這裡,就又被奧生截住了話:

“快吃吧,別耽擱去幼兒園。”

瞧這大人話說的,他們吃著飯簡直笑噴了,這小鬼精靈啊!什麼叫言傳身教?父母、大人的榜樣可謂孩子的第一老師,這話到這時候,他們才真正知其分量、理解其真正含義。家是實在的,家也是這麼的具體繁雜,家更多的是責任與義務,家裡有如馬力這樣的頂樑柱男人真好。記得80年代諶容轟動一時的《人到中年》小說,是對邁入中年者的真實寫照。作品切中時弊,以其鋒利的筆法、嚴峻的現實主義態度和藝術家的膽識,真實地反映現實生活裡中年知識分子的生活、工作、苦哀、命運……時過境遷,如今有人說中年人是事業的頂樑柱,有人說中年人是家庭的主心骨,有人說中年人是收穫的季節,有人說人到中年百事休……馬力以他的中年原型體會咂摸著這種種之說,感覺以“頂樑柱”比喻中年者肩負著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個嬌妻之重荷較其恰當。毫無疑問,他是其典型之代表。人這一輩子,從生到死是一次與世界的別離,可為在死之前沒那麼害怕,前面還可以來幾次小別離,讓你先預習準備一下。其中最猛的一回就是人到中年,中年危機的時候,自己兒女長大要走了,你得跟他別離;自己父母老了,老了、垂死、衰老,也得跟你別離;自己也不年輕了,身體沒以前好了,你跟你以前的青春也得別離。總之,就跟熟悉的、習慣的、適應的、喜歡的生活都別離一次,仔細想來卻也是這個理啊。這麼想著進了辦公室,馬力的思維還在此中,直到手機響起,才中斷看螢幕裡的號碼知道是林秋秋打來的:

“你在哪啊?我爸爸在音樂廣場旁跳海了……我……你快來啊。”

林秋秋電話裡已經泣不成聲。馬力想也沒想就說:“你應該找警察,怎麼找我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話啊,算我賤沒有骨氣。”說著,林秋秋就掛了電話。

馬力看著拿在手中的手機愣住了,忽然感覺自己失言不像大氣男人,也不應該對她這麼冷漠。於是,他急忙關門急匆匆地打計程車到了音樂廣場的海邊。老遠看到沙灘上圍著一幫人,有市民也有警察。近了,看到一個人躺在沙灘上,身上蓋著一件女式外套。林秋秋哭泣中被一個女警察緊緊地護著。他的心頓時沉重著走到林秋秋面前時,她掙脫開那個女警察撲到他懷裡。他無奈之中雙手不停地在她後背輕輕拍著,並安慰著說:“堅強點,節哀順變。”

“我爸沒了。”

這時候,一名警察上前對馬力問道:“你是?”

“我是他們家的親戚,我們一切聽你們的安排。”馬力雙手將林秋秋扶著交給剛才摟著她的那警察說:“還得辛苦你。”

而另一位警察上前對馬力說:“我們剛剛調了附近攝像頭監控錄影,確定死者自己跳進海里的,排除了他殺的疑點。”頓了頓,“我們已經聯絡了火化場的車,大概一會兒就到。完了,去我們隊裡簽字辦個手續。”

隨後,火化場的車開來後,馬力和幾名警察將林書記的屍體抬上車,便陪著林秋秋去火化場料理完,又護著她回家------也是他曾經的家。他心裡想著她與自己離婚沒把自己當外人,不禁一陣地慰藉。到家門口聽到三嫂的哭聲,他的心一陣揪緊有點黯然神傷。

此時手機又響起來,馬力接起傳來徐麗的聲音:“你在哪?我剛路過你辦公室呢。”

“我……我在外面,回去再說。”馬力覺著這個時候,多說一句都會刺激林秋秋。所以,急忙掛手機朝她說:“我還進去嗎?你和你媽……”

林秋秋疾走幾步開門進去,門“呯”地關上了。而馬力愣愣地站在門外不知如何是好。走與留僅僅是一念之差而左右為難著。沉思有頃,他還是決定留下上前拍著門說:“秋秋,把門開啟讓我進去吧。”

“你走吧,省得看我們的笑話。”聽聲音三嫂的,林秋秋肯定告訴她馬力在門外了。他還是堅持己見,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話,快開開門啊。”

門開了露出一條縫,滿頭白髮、面容憔悴、帶著淚痕的三嫂伸出一個頭,柔中有剛地說:“謝謝你的好意,你去忙你的,我們還能撐得住。”說完,三嫂關上了門,憑他感覺她在倚著門哭泣。

“你開門讓我進去吧。”

三嫂這會兒的話硬了起來,說;“不必了,你忙去吧。”

此刻,馬力臆想著林書記曾經的仕途、現在的死都與門內這個三嫂密不可分。假如他倆不認識,假如林書記不近女色,或許他的人生會好好改寫而該飛黃騰達,至少不會落個晚年自殺的莫名啊。當然了,再假如三嫂不認識他,倆人沒有那種關係的話,她或許還在村裡盡她的婦道。一念之差、一步之遙、一失足則成千古恨啊。孰是孰非?只有天理分曉、上帝知道罷。人啊,一生不過幾萬天,時時把握好每一天,踏踏實實地一步一腳印地走,一定別給自己留遺憾啊。

也就是這一天裡,馬力有點落魄或者說魂不守舍。回到家裡,徐麗立刻感覺到了,上前問道:“你怎麼回事?今天去哪了?是不遇到不順心事了?”

馬力脫口而出說:“我陪林秋秋去她家了。”

“啊?你跟她這麼多年還沒有斷啊?”說著,火氣沖天的樣子繼續說:“她也真是,怎麼一直跟你糾纏不休?你說你想怎麼樣?這日子不想過了,是嗎?”

“我很累,心很痛,不想說話。”馬力厭煩地朝徐麗擺擺手說。

徐麗這時候也來勁了,咄咄逼人著不依不饒地說:“那就甭過了,你跟她過去吧。”

馬力不知哪來的火氣,衝她狠狠地說:“林秋秋她爸跳海自殺了,她打電話給我,我不管啊?那我還是人嗎?”

這時候,父親從臥室拉著奧生出來,看著他倆這麼對峙著,說:“你們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好好說啊。”

徐麗腦子突然醒悟過來,忙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想歪了,怪我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不該衝你發這麼大火。”說著,有點祈求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看著馬力。

“你剛才說林書記自殺了?”父親疑慮地問道。

“是,今天我剛進辦公室,林秋秋打電話給我,我想她們孤女寡母,那個慘啊。”頓了頓,馬力又說:“再後來,火化場的車開來將屍體拉走。我就陪她回家去,她媽也沒讓我進門,我就回來了。”

徐麗這時候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有些難為情地說:“再次說聲對不起,我錯怪你啦。”說著,伸出大拇指在他眼前晃著,又摸他的頭一下,說:“好男人啊!我做飯去了。”

父親喟然長嘆後,說:“人啊,活著遭罪,不活著又不捨,矛盾啊。”說完,他拉起在一旁玩玩具的奧生又回了臥室,把馬力一個人閃在客廳裡。此刻,馬力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思緒的閘門頓然洞開了:這一天的關於生生死死、恩恩怨怨等如過電影於腦海中一幕幕地閃現著……他崇尚偉人的“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而不贊成走極端。時間老人真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法寶,國共兩黨對峙60年,最終兩黨領袖握手言和;林秋秋當初那麼恨自己,自己也那麼怨恨她,現在怎麼樣?還是念各自好,“人間正道是滄桑”嘛。

“還在發呆?想什麼啊?吃飯了。”徐麗溫柔地提醒馬力說著朝父親的臥室努了努嘴。

馬力起身開啟父親的臥室見他與奧生在下跳棋,就湊上前問奧生:“你能贏爺爺嗎?”

奧生頭也不抬繼續拿棋子在棋盤上走著,說:“我贏爺爺一次,輸了三次,知足吧。”

父親也笑著說:“你別說,奧生的腦子轉得快、跳棋下得還不錯。”

“咱們先吃飯吧。”馬力轉對奧生又說:“你媽做了很多好吃的。”

“爺爺,咱們先吃飯啊。”

晚飯是豐盛的,有蝦、煎牛排、時令蔬菜、炸花生。沒有等馬力將蝦殼剝完,徐麗已剝好遞給奧生,奧生接過直接遞到自己的爺爺嘴邊說:“爺爺,你先嚐鮮不鮮、鹹不鹹吧?”

此話似乎隱隱中說得很委婉,馬力把剝好的蝦仁遞給奧生說:“你媽做的蝦肯定很鮮,放心吃吧。”

看來,幸福就在平凡中靠著一個舉動、一個微笑、一點細節、一點小事這麼具體簡單。沒有什麼複雜可言,只是每一天裡如何去感悟發現罷。

是夜,馬力看完電視洗漱完,回到臥室見徐麗已經睡了。他將手機調到震動鍵上放一邊躺下,手機有簡訊的震動聲音,便拿起手機看著是林秋秋髮來的:“你好,經歷諸多事後,終於看透你是一個多麼好的、可以真正託付的人。可我覺悟太晚,或許是因果報應。既然做不成夫妻,那我們是不可以做親人----我媽當年在村子裡你叫三嫂,我們又曾經做過夫妻,這理由還算充足吧?不巧的是,我今天聯絡我爸老家的人,均沒有成功。明天我爸遺體火化,我和媽媽依賴不上別人,你可否看在我們曾經夫妻一場份上,明天陪當一次我們家的男人和親人?”

既然林秋秋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馬力還有什麼拒絕理由呢?至於徐麗他顧不上了,明天一早出門送兒子去幼兒園後,就讓她看看林秋秋的簡訊,再把自己意圖告訴她,就“冒此之大不韙”而“捨得一身剮”,也要去火化場跑前跑後,與林秋秋和三嫂送一程林書記。

第二天一早天亮的時候,馬力起身主動去做了早餐。待一切完畢後,他忽然感覺自己不能直面與徐麗說去火化場的事,就隨便吃幾口飯悄悄地出門打車朝林秋秋家去了。他掐算著時間,徐麗應該起床了,就將林秋秋深夜裡給他發的簡訊轉發給她後,又附上一句“我去她們家,希望你從人道主義的角度考慮、並理解我的苦心及其言行”,就給她手機發此簡訊,不安地等她的發落及態度。

“嘟嘟”,馬力的手機響起,徐麗打來電話,開口就劈頭蓋臉地說:“你什麼意思?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啊?難道我一個大活人跟一個死者去掙有意思?”頓了頓,“安心好好地當她們的親人,但先去洗浴中心洗一洗、泡一泡再回家啊。”說著,徐麗沒等馬力說話就掛了電話。

聽著徐麗的話、揣摩著畫外音,多少讓馬力有些不安,也有些感動,感覺自己低估、誤解了她。心裡默默唸著她的大氣、大家風範。這一天,他打消所有的顧慮,先是去三嫂的家裡勸她們節哀,後又帶她們來到火化場與林書記的遺體做最後的訣別。儘管林書記生前做了令三嫂和林秋秋不如意的事,但這一刻看得出親人、親情是多麼血濃於水啊!她們哭得死去活來、天昏地暗的。林秋秋護著她媽-----三嫂,馬力真如親人般的扶林秋秋的胳膊,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訣別的最後一刻,三嫂哭著說:“你這個老冤家,一路走好、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啊。”

林秋秋撕心裂肺地哭嚎著、口裡喊著父親撲上前去,馬力怎麼也把不住她,費好大的勁才把她拉起來扶住,眼看著工作人員將林書記的臉蓋住默默地推走……

待一切處理妥當已是中午了,馬力和她娘倆帶著沉重與傷感離開回到了他們曾經的家裡。他讓林秋秋陪著三嫂,自己急忙去廚房做起午飯。關上廚房的門四周打量著不禁觸景傷懷,畢竟這裡曾經給自己留下諸多的難忘記憶啊!想當年他和三嫂,或是他和林秋秋一起談笑風生做飯的情景歷歷在目,彷彿昨天的事閃現在眼前。此刻,他突然想起曾經喊他爸爸、但從血緣上不是他親兒子、林秋秋那兒子怎麼沒有見到呢?於是,他將廚房門開了一條縫試圖示意她進來問個明白,但看著她在安撫三嫂就打消了此念頭,或許她有難言之隱不便多說。正當馬力鍋裡添水開啟爐灶時,她推開門說:“冰箱裡有凍餃子,媽說我們吃頓團圓餃子吧。”

馬力“啊”了一聲,林秋秋又退了回去。他一邊開啟冰箱門往外拿速凍餃子,一邊回味著林秋秋剛才說的話,心裡還是有些彆扭。什麼‘媽說我們吃頓團圓餃子’啊。想到這裡有點不寒而慄,自己現在是有家室的人,林秋秋和三嫂不是法律意義上的親人。接著,他想也沒想給徐麗用手機發一條簡訊,讓她找個理由立即給自己速回簡訊。徐麗還是睿智機靈的,不到一分鐘手機“嘟嘟”響起簡訊回過來。他看後拿著開啟簡訊的手機,走出廚房遞給林秋秋看,說:“你看看,我中午恐怕不能在這吃飯了,我過後再來好嗎?”

林秋秋看了也沒有多想對三嫂說:“他中午家裡來幾位老家人,就讓他回吧。”說著,轉過頭又對馬力說:“快走吧。”

“那我告辭了,你們好好的啊。”說著,還沒有等三嫂說話,馬力擺擺手朝門口走去。林秋秋和三嫂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已經開門走了關上門。擦著額頭上沁出的汗珠,他不禁喟然長嘆驚呼自己的善意謊言。走出不遠給徐麗打手機敘說上午的事,但他沒有敢說三嫂要他在她家吃頓團圓餃子的這一細節。否則,怕會有大誤會,他誠然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記著我早上囑咐你的話,去洗浴中心洗一洗、泡一泡、去去晦氣,聽清楚了嗎?”

馬力平靜地說:“你受高等教育那麼多年,還迷信這一套啊?”

“這與迷信無關,我希望我們之間、 我們的家裡有一片淨土。好了,我不跟你多說了。”

馬力想著徐麗剛才的話認可了,直接去了維多利亞洗浴中心。裡面不僅能洗浴,還有簡單的免費自助餐,這三十八元包含了洗浴、足療、搓背、自助餐還是很划算的。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在休息大廳里正做著足療,手機又“嘟嘟”響起來,他拿起看著又是林秋秋打來的,馬力自言自語地說:“還真是陰魂不散。”就沉思有頃接起聽到林秋秋的聲音:

“今天,不,應該是這幾天,感謝你為我們家的事跑前跑後,按照風俗習慣,明天我和媽媽還要去……”

還沒有等林秋秋說完,馬力知道她要跟他說什麼,所以,不卑不亢想也沒想立馬說:“我明天有特別的事,看在我們昔日的情分上,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我從此互不打擾得好,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了,可我還是剋制不住依賴你啊。”

“我都再婚有自己的孩子,你我保持點距離少來往得好。否則,我怎麼跟我們家徐麗解釋啊。”馬力說這些時,故意把“有自己的孩子”這句話說得重了點,讓她知道自己與徐麗現在有婚姻的生活。他是個普通的男人,也脫不了俗、不是處在生活的真空中。說這話意在暗示她記住,彼此已經徹徹底底地翻篇成昔日時,丟掉幻想獨立未來的生活。

手機那邊傳來林秋秋抽泣聲,並斷斷續續地說:“我婚姻也沒有了,孩子也沒有了,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我怎麼活啊?”

馬力也沒有特別追問她兒子沒有的原因,就說了句“保重”直接掛了手機。他想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很難看,好在大廳裡的燈光比較暗,周圍的人難以看見。此時,客服說足療做完了,讓他靜心休息收拾著走去。他從昨晚失眠沒睡好,這會兒還真困頓閉上眼睛睡去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手機響起將他弄醒,是徐麗的聲音:“你在哪?你看幾點了?你回家吃晚飯嗎?莫非又去了她們家……”

馬力“啊”一聲驚異地說:“我在洗浴中心睡了一下午啊?”

“你在哪裡我哪知道?想吃晚飯就快往回走。”

“好好好,我這就回。”馬力說完急忙起身去換衣服結賬回家。這一天想想很沒意思,無奈也得擔當擔待著,畢竟曾經跟自己有關係的人啊。趕在上下班的高峰期,坐在計程車上看著車流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心裡不免有些躁意,幾公里的路計程車跑了半個多小時。回到家裡見飯菜已經擺在飯桌上,全家人大眼瞪小眼的異樣看著他,最終還是奧生開口說:

“爸爸咋這麼忙?你不知道我們在等你啊。”

頓時,馬力和徐麗都忍俊不禁的因為他小大人話笑了,徐麗摸著奧生的頭說:“孩子,你這是早熟啊。”

“早熟也受你影響,你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馬力看著徐麗說。

奧生歪著頭對他說:“我真服了,你不餓啊?”頓了頓“爺爺,我們吃吧,你不是說吃完飯帶我去海邊玩嗎?”

“那就快吃吧。”

全家人開始了晚餐,徐麗先是給父親、奧生夾了菜,又給馬力夾了一筷子,他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搖搖頭說:“今晚我給你夾菜,你不要伸筷子。”

“你……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馬力剛要發作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改口換了一種說法。

徐麗對馬力,也對奧生說:“你們說我對誰不好了?”

“哎哎,你能不能矜持謙虛點?這老中青少的都在,不要驕傲啊。”

奧生一句“快好好吃飯吧”把他們又惹笑了。

父親不管什麼時候,說話是很注意的,多餘的話絕對一句不說,這讓馬力和徐麗敬佩不已。見他和奧生吃完飯出門去,剩下倆人自然無所顧忌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待徐麗收拾洗刷好碗筷後,馬力主動說:“我也帶你出門溜溜?”

“罷了,還是我帶著你比較好。”

倆人就這麼打著啞謎出門朝山上的石徑小道走去。秋風送爽,鳥兒瞅瞅,那漫山遍野的花兒、那山下海里的濤聲、那一切的一切都盡收眼底耳目。一時間,或許他倆只顧欣賞美不勝收的美景而默默無語。到了山頂的亭閣坐下後,徐麗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也不想跟我說點或者解釋點什麼?”

馬力討好地說:“今天早晨,我心裡有那麼一點顧慮,怕跟你說去林秋秋家遭你阻攔,就不打招呼自己去了。在路上我又有點矛盾和後悔,就給你發簡訊來個投石問路。”

“你能設身處地地去幫她們,說明你有良心、有責任感,我沒理由阻攔你?”頓了頓,徐麗又說:“是你小心眼了吧?”

馬力聽了挺受感動的,說:“是,是我心胸狹隘,接受你的批評。”

“少貧嘴,你要早說的話,爹會給你點錢,替他買一沓紙錢給林書記呢。”徐麗嗔怪地說。

“你跟他說我幫忙料理後事去了?”

“說了啊,他跟我念叨過林書記當年那些氣壯山河的事。這會兒,林書記走了,他心裡肯定也不是滋味,說林書記這輩子毀就毀在男女關係上。所以啊,他也讓我看緊你別出事。”

馬力似信非信說:“真的假的啊?”

徐麗還是忍不住笑了,說:“前面說的是真,後面是我杜撰的,我們很擔心你啊。”

“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你春節前去香港,你那記者高彤來我辦公室,我都沒動心。”

徐麗聽了驚愕地問道:“啊?她趁我去香港,竟然……”

“你多慮了,她路過順便,你別敏感好不?”馬力急忙打斷她的話說。

“怎麼是我敏感,你不說我能敏感嗎?明天我問問她去。”

“別啊,免得引起誤會多不好。”馬力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次大忌,不該犯傻跟她說這個,急忙轉移話題沒事找事地說:“林秋秋想當面感謝請你我吃飯。”

“吃飯就免了,你以後也離她遠點,免得節外生枝、惹是生非。”徐麗接過馬力的話說。

“那是自然的,你心思我願意見她?至今心裡還不舒服呢。”

徐麗問道:“那為什麼?哎呀,我忘了,她給你戴一頂綠帽子。”

“閉上你的臭嘴,我不想聽什麼你說什麼。對了,她兒子肯定出事了,我一直沒有見著、她也沒有跟說。”

“好了,她的事我不感興趣,咱們轉移話題,說點高興的事、做點高興的事。譬如你加薪了,不,我不知道你加沒加薪,是我加薪了,沒有告訴你。”

馬力沒趣地說:“你掌握家裡財政大權,我知不知道無所謂。”

“嗨,我剛才那麼玩笑地一說,你不會真生氣了吧?”徐麗說著上前摟住馬力的脖子,“你今一早先斬後奏,我剛才說你不想聽的話,咱們彼此打個平手一筆勾銷行不?”

“那照你說、我們得做點高興事。”說著,馬力衝動地抱起她一步步向樹林的涼亭走近,徐麗反抗掙脫著站到地上眼睛直盯盯看著他,那眼光,帶著不屑,說:“你真流氓啊”。

馬力看她原路返回緊跟在後面唸叨著說:“我想在山上更刺激,你不願意就算了。”

徐麗倒回頭停住有點不認識似地盯著馬力,說:“你我這身份在山腳野外幹那事?”頓了頓,“想刺激找林秋秋、找高彤去。”說完,頭也不回地朝來時的石徑小道走去。

馬力被閃在原地想:她怎麼生氣發這麼大的火?突然,從石徑小道那方向傳來她的“抓流氓”的呼救聲,便飛也似地奔去。近了,只看到她在竭力掙脫那個人的糾纏。他大喊而來,那人見勢不妙鬆開手跑了。他跑到跟前抱起她問道:“你沒有事吧?”

徐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委屈狀地哭了出來。馬力氣憤著說:“我找那個王八蛋去。”

而徐麗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哭泣著說:“你去了那人再來咋辦?”

“這也太便宜那傢伙了。”馬力氣喘吁吁地說。

徐麗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指甲長把他的臉……劃了好幾道口子,看他怎麼見人?”

這時候,跑來幾個人見馬力和徐麗上前問道:“剛才是你們……?”

徐麗的手理著散亂的頭髮,有點難為情地說:“沒有事了。”

“沒有事就好。”幾個人見此離去。

馬力摟著徐麗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他倆再也無心觀景,就小心翼翼、默默無聲地走著,他幾次想開口都被她止住了。直到家裡見著奧生和父親,奧生上前拉起她說:“媽媽,你們也出去了?我和爺爺在海里抓小魚唻”。

徐麗“啊”了一聲,馬力忙接過話茬說:“你們下海、我們上山,媽媽累了,你跟爺爺玩吧。”

馬力見徐麗還沒有緩過神來,就陪她進了臥室。她把門關上抱住馬力說:“來吧,你不是要刺激嗎?”

馬力有些吃驚的樣子看著她笑了,說:“你啊,這才幾點,不急,你休息一會兒。”說著,他扶著她上床躺下、給她蓋好被子輕拍了幾下,見她閉上眼睛踮著腳尖走出臥室。見父親疑慮的樣子,他擺擺手說:“她情緒有點不穩定,沒有事的。”

父親也沒有多問,繼續與奧生下跳棋。馬力看著電視畫面若有所思,想著剛才山上那一幕有點後怕。如果那流氓五大三粗有力氣、一旦捂住徐麗的嘴巴喊不出聲來,那可能事情不這麼簡單了。這會兒不坐家裡在公安局派出所,或是……想到這裡,馬力的額頭上沁出一層汗粒兒,便用手急忙擦著。這一切,父親看在眼裡,但繼續與奧生下跳棋。過了一會兒,父親對奧生說該上床睡覺了,便拉他去臥室有幾分鐘出來,直接問道:“你們怎麼了?她回來不對勁啊。”

“我們沒有事,是她獨自走遇上一個人就這樣了。”馬力不想因此讓父親擔心,就輕描淡寫地說。

父親疑惑地說:“你朦誰啊,遇上什麼人能讓她這樣?”

見父親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馬力朝臥室門看了看,低聲說:“是壞人,是地痞流氓。”

“沒有事吧?那你呢?你在哪?這夜晚你不知道護著她啊?”

馬力誠懇地對父親說:“沒什麼事,你也別問了,是我錯了,我就應該寸步不離一直跟著她,好吧。”

一時間,父親無語了,過了一會兒,父親又說:“你怎麼還杵在這?快陪她去,我也要睡了。”說完,父親就回臥室了。

馬力起身進臥室見徐麗斜躺在床上,就坐在旁邊看著她。她的臉上噙著淚痕,嘴裡突然囈語起來。馬力忙護住她的頭,她激靈著喊起來。他說:“不怕啊,家裡有我呢。”

徐麗醒來了,雙手摟著馬力有些激動,他又說:“你看,誰讓你這麼氣質漂亮,要不我們報警吧?”

“你到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你臉上有光?我看低調算了吧。”徐麗埋怨地說。

馬力半開玩笑地說:“你這會兒刺激大了,我沒有撈著。”

徐麗哭笑不得,經馬力這一說,看上去她的精神穩定了好多,直到她摟他不放安詳睡去,他也疲倦著一覺到天亮。次日一早,他倆相視一笑算是對新一天還一個笑臉。此事要發生在十年前肯定不是這個樣子的。十年前就是發個脾氣牛也拉不回;十年後生個氣轉眼就覺得沒有必要,時間漸漸磨去年少輕狂,也沉澱了冷暖自知;十年前連多愁善感都要渲染的驚天動地;十年後越痛越不動聲色、越苦越保持沉默;十年前揣著糊塗裝明白,十年後揣著個明白裝糊塗。成長就是將自己的一切變成心靜如水,將一切情緒調整到靜音模式----這就是人生經歷中的歷練。

也許現實就是這麼巧合,不久後的一次高層樓建築工地採訪,馬力迎面見到一個矮矮的小個子民工,頂著臉上一道道劃痕從他跟前路過。忽然想起徐麗那天晚上跟他說的掙脫中指甲劃痕過流氓的臉,就急走幾步將此人胳膊抓住問道:“小夥子,你的臉怎麼回事?”

那民工一聽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打架打得唄。”

“在哪裡打架了?”馬力眼睛射來的一雙犀利寒光讓他哆嗦了一下,便撤身想跑,被他一把抓住了,“說吧。”

此刻,這民工突地跪下連連求饒說:“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還得掙錢養家餬口呢。”

馬力此刻也有些激動,感覺襲擊徐麗的那人就在眼前。厲聲說:“你跟我見一個人,她要原諒你、我就放過你。否則,就去派出所說清楚。”說完,他給徐麗打去電話說了,扯著這民工離工地遠了點等著徐麗來發落。

也就幾分鐘,徐麗開車趕了過來,下車一見面,她一眼認出來了,氣憤地說:“就是他,沒有錯,”說著,朝著民工問道:“你還認識我嗎?”

這民工求饒似的點點頭,連著叩首道:“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家裡有癱瘓的父親,痴呆的媳婦和小孩子,我得養他們啊。”

“你說的真話?怎麼像浙江口音?”徐麗問道。

“我是金華農村的,我要有半點謊話,讓老天打雷劈了我,你們寬恕我一時糊塗吧。”

馬力看著徐麗的反應,好像有點緩和的樣子,就跟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怎麼辦?徐麗狠狠地一跺腳,說:“滾吧,別讓我們再看到你。”

這人連連向徐麗叩首著匆匆走去。馬力不懈地問道:“就這麼完了?”頓了頓,他又嗔怪道:“人是我抓的,放與不放,你好歹徵求下我的意見啊。”

徐麗剜了馬力一眼,說:“要不是你找刺激,我能受驚嚇?能有這事啊?”說著朝停車的方向走去,馬力愣愣地站在原地發呆,她又倒回頭說:“你杵在那裡不走啊?”

馬力幡然醒悟,答應著急跟了上去,這會兒哪有心思採訪。徐麗開著車一聲不吭,為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他沒話找話地說:“哎,咱們猜謎語吧?”

“你少來,我在開車不能分心,閉嘴吧。”

自討了個沒趣,倆人一時無語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那麼,伴妻如伴啥啊?馬力不知道,也無答案。此刻,他腦海裡聯想到劉歡演唱的電視劇《雪城》主題歌默唱起來: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個更圓、哪個更亮……

是啊,馬力迷惑著不知道咋伴徐麗?但這一個夏秋裡,倆人一直相安無事、相敬如賓,她做她的,他做他的,生活無大起大落。而那個讓他心裡不踏實的林秋秋,之後也電話有約、但均被他委婉地謝絕,從兩人生活的視線中消失了。

一日,倆人雙休在家,父親帶著奧生又去海邊玩去了。馬力忽然心血來潮地說:“哎,我們看電影去吧?《神話》今古交融、跨越千年愛情影片剛剛上演。”

“那就看看?”

“看看,我敢肯定,你看了一定會對那蕩氣迴腸、悽美愛情、英雄傳奇劇情大加讚賞的。”

徐麗半信半疑地問道:“真假?”

“不看不知道,一看飽眼福,那可是‘人間日月長,山河故人在。你我常思量,愛情共長久’啊。”

馬力即興的抒情詩,此時還真感染了徐麗。她情緒頓時大漲,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意,似乎與之前可謂判若兩人。到電影院門口,他急忙小跑著剛去買了票,開演的鈴聲就響起。倆人拉手朝放映大廳疾走著,儼然一對熱戀中人,找到座位坐下、電影就開演了。電影《神話》在我國是非常少見的一部古代時空和現代時空交織並行、互相演進的穿越題材。讓他倆欣賞了悽美愛情、英雄傳奇,那新奇生動的故事、豐富飽滿的情節、嶄新的結構、無可比擬的想象力,很是吸引眼球而引領新的電影潮流!身逢亂世的異國玉漱公主,為了祖國遠嫁秦國,偏偏愛上不能相愛的將軍,將軍蒙毅的一句承諾,支援她等待千年,不失為千古之絕唱、之風流、之悲歌的超越凡塵情緣。馬力在想,劇中的玉漱公主堅貞痴情令他憐愛不已;扮演者金喜善容光照人令他傾倒;而旁邊坐著的徐麗才貌雙全令他愛戀有加。他把玉漱公主、金喜善和徐麗三者在心裡等同起來視為人生紅顏。在回家的路上,他把自己的感悟跟徐麗說著,她只是一笑了之。隨後,就問他,說:

“哎,假如、我說是假如這三個人都在你面前,而且你只能選擇其中之一為伴侶,你選誰?”

馬力有些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徐麗期待地說:“說啊,說著玩嘛。”

馬力沉思有頃,就大著膽兒勇敢地將他剛才對其三人之比較、之想說了出來,然後,看著徐麗的反應。徐麗沉默目視著前方不看他一眼,他似乎感覺有點不妙啊。

少頃,徐麗看也不看馬力一眼,說:“你很真實,我很在意真實的你。夫妻過日子嘛,就需要真實,這樣,彼此就不覺累了,你說呢?”

“你差點嚇著我,弄得我好緊張。”馬力手拍胸脯,不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

“身正不怕影子斜,心正不怕他人言,你不虧心你嚇啥?不會是你……”

馬力急忙打斷她的話,說:“咱不待演繹的,你說我容易嗎?”

“你原先不容易,自打你跟了我不容易了嗎?我成了你的貴人,人要知足啊。”

不知不覺間,車開到幼兒園門口,徐麗自顧著下車跟傳達室招呼後,就朝園內教室走去。她的善良、睿智、不好事兒真讓他敬仰。其實,生活就是這麼簡單,平平淡淡才是真、和和美美才是福、真真實實才是道啊!

突然,遠處天空響起一聲驚雷,馬力朝車窗外看著天上的烏雲翻蓋而來,像是要下雨了。徐麗拉著兒子急匆匆地走出園門,他急忙開啟車門迎候著。豆大的雨點打在車上,緊接著瓢潑大雨蓋了下來。因為是雷陣雨下不長時間,他們坐車裡觀雨景。徐麗問兒子下雨打雷怕不怕?今天學了什麼?中午吃了什麼飯等沒完沒了的,奧生則不厭其煩地一一作答。

雷聲漸漸地遠去,雨也停了,天空烏雲散著。馬力見一道彩虹掛在西天山頂上,他們驚呼著。一場秋雨一場寒,北方的晚秋一到,就帶著一股明淨高遠的遼闊而碧空如洗。他腦海裡閃現出偉人雨後彩虹詩默唸道:“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雨後復斜陽,關山陣陣蒼。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

思詠偉人之詩,觀仰九天之景,不禁歎服之天才,他等理應以此楷模而為之。

時光悄然流逝,忽而晚秋讓人渾然不覺。馬力曾經覺得一生很長,可隨著年齡漸長,似乎只是剎那之間,人生或許走過一半。而時間卻永遠一味向前,一年又一年這麼匆匆而去。世上沒什麼比昨天更遙遠,昨天永遠回不去,驀然回首不禁有些誠惶誠恐。人有的時候真如境由心生,有什麼樣的心境,就會有什麼樣的人生。人要心情怡然,看著四季皆有美景。譬如:春有春的靈動、夏有夏的熱情、秋有秋的靜美、冬有冬的凝重。站在窗前這麼思著想著,忽而期望瞧一瞧這個晚秋裡以野菊花為代表的花兒們在一點寒涼、一點悽美、一點滄桑、一點蕭瑟、一點褐黃、一點落寞中,還最後的綻放風韻或零落成泥碾作塵依然香如故。於是,馬力就去附近的山上沿一小徑,踏著落葉置身於晚秋之中。風兒吻紅了楓葉,染紅了山間,唯有山菊花或綻放著嫵媚爭豔或含苞欲放妖嬈鬥芳。這美麗的深秋啊,是冬天的序幕,更是春天的前奏曲。那些黃綠相間的樹葉尚在樹枝上飄搖,似乎在默默訴說。秋雖已晚,但尚未走遠,這讓馬力心神俱靜,感悟到了晚秋之清新、清寧,縱然擔心秋遠去,也並非不喜歡冬天,四季於他皆愛戀。詞人曾幽怨“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是啊,時光如能慢慢地流淌多好!如此便可在這個世間慢慢地生計、慢慢地思念、慢慢地纏綿、慢慢地愛人、慢慢地與萬物共存。然天意難違,季節的生物鐘難饒人意,他只能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時,他心中那一腔情愫溢滿外洩著不能自拔,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感慨、多了一份無奈、多了一份期待。

“嘀嘀”,手機此時響起來,馬力看著來電號碼又是報社總編室主任打來的:“嗨,選題又來了,社裡準備推出一個產能產業系列報道。你寫的關於島城鋼鐵業淘汰落後產能,研發生產高精尖產品引起國家有關部委的重視。鋼鐵業也是我國工業的支柱產業,總編室策劃了這個選題,準備發系列報道開篇,還由你來採寫完成。”

馬力聽後欣喜地說:“沒有問題,我一直跟蹤島城鋼鐵業的報道,熟悉得很。”

“此稿不能就地方鋼鐵而鋼鐵,必須從微觀到宏觀的雙向上,昇華到國家鋼鐵產業與產能層面高度來寫,要有理有據,切忌就企業而企業誇誇其談。否則,就成一篇典型報道啦。”

馬力激動地說:“我明白了,什麼時候交稿?”

“一個星期,你可不準敷衍了事,免得我給你退回重寫啊。”

“放心,我一定按時給你獻上我寫的‘哈達’。”馬力說的“哈達”早在十幾年前,在報社內部有此傳說了。想想也是,十幾頁稿紙一下子傳真給報社,那白色傳真紙之長度與“哈達”很接近的,只是區別於紡織品與傳真紙而已。那麼,這所謂的“哈達”是怎麼寫出來的?他可以隨便舉幾個例子就能從中看出這文章寫得不易。譬如,他採訪海鑫集團董事長沒有一次在他的辦公室且採訪的時間從來沒有超過半個小時-----因為他忙啊;再譬如採訪家電集團的董事長,因為是上市公司,曾經有一次約了半個多月、前後改了三次時間、跨了兩個年度(即春節);再譬如這次要採訪的鋼鐵集團老總更忙,他每個月給寫篇有深度的文章。董事長每天早上七點前從家裡出門摸著這一行蹤規律,馬力每次採訪早上六點半左右在他家樓下候著。董事長一旦走出來就跟他聊一小會兒。有時候也會在他去公司的車上談訪著,自然與其知己著,甚至可以無話不談。當然了,馬力採訪其他老總或官員們,有時候約好時間真要採訪,對方又因“公務忙”讓他乾等。此刻想來,箇中滋味令他感嘆不已啊。曾記得賈島的名句“兩句三年得、一吟淚三年”、托爾斯泰對屠格涅夫說“一個作家,當他從墨瓶裡醮出墨水來的時候,他看到的墨水分明是紅色的,是血液”。那麼,馬力這個媒體人也正如此傾其心血地寫啊。每一個事業成功者的背後都有其辛酸、勤奮、勵志的不平凡故事,而馬力也概莫例外。

此後,馬力以往採訪積累發現,中國鋼鐵熱的現象從2003年已被炒得沸沸揚揚,產品結構上同質化擯棄問題早已迫在眉睫,只是一些地方沒有從大局出發,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建設等,導致瞭如今低端鋼鐵膨脹下的鋼鐵熱現象。而島城的鋼鐵業幾年前就調整產品結構,提出“精品特品鋼鐵強企”的戰略構想,並在業內率先垂範實踐。那天晚上,董事長接待完兩撥客人後,只承諾給他一個小時採訪時間,他欣然應允,採訪可謂直切主題。

“我國鋼鐵業發展不在規模,而在於結構不合理,產品同質化嚴重。一般的長材產品國內企業非常富足,高附加值的短缺產品卻不能生產,有70%以上依賴進口,這是一種怪圈。”頓了頓,董事長又說:“就政府而言,必須從宏觀調控上、政策引導上對‘長線’和‘短線’品投資生產加以引導,避免低重複建設,遏制鋼鐵技術發展上的倒退。譬如‘量’上有計劃地限制把好入門關,在高新特品的‘質’上有政策資金面的措施和手段調結構。而市場經濟體制中調控手段,可以金融槓桿控制投資流向,避免生產建設中的重複、裝置投資上的盲目、資源和能源利用上的浪費。用科技進步提高企業自身的核心競爭力,實施‘精鋼鐵、高效益’戰略。未來要以高精特鋼為支撐,鍛造中國鋼鐵業一流水平的世界強勢鋼鐵企業。”

……話匣子開啟而滔滔不絕、語出驚人。馬力面對一個鋼鐵業的精明人、職業企業家,真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當天晚上, 可謂趁熱打鐵寫出《建設中國高精特鋼基地、打造世界強勢鋼鐵企業》的文章初稿已是凌晨。帶著無比的興奮,體會到了“夜不能寐”的感覺。

十月裡,馬力的文章一“炮”響。報紙頭版頭條的系列報道頭篇後,素有中國工業界一元老閱後作了批示,他為自己又搶個頭籌而欣慰自豪。

徐麗看著馬力的文章與領導批示大加讚賞。他給她點題說:“你應該跟蹤寫一篇類似文章,題目可以《大陸鋼鐵業 擯棄同質化,瞄向高精特》,向全球發出這個訊號。”頓了頓,“對了,你可以引用借鑑我們報社這兩期系列報道及其領導的批示啊。”

“哎呀,我好崇拜你啊。”徐麗激動地上前摟住他的脖子說。

“嗯?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是我在去年的QQ空間、我說說裡轉發的日誌,一個自稱青衣的網友跟帖也這麼寫的啊。”馬力對徐麗說。

馬力記得當時日誌這麼轉發的:不和小人較真,因為不值得;不和社會較真,因為較不起;不和自己較真,因為傷不起;不和往事較真,因為沒價值;不和現實較真,因為要繼續。因為看輕,所以快樂。因為看淡,所以幸福……!QQ裡神聊真是一大發明啊!

“馬化騰是個了不起的人,長得也帥,比起馬雲挺儒雅的,沒有什麼奶油小生的概念。”徐麗說。

馬力打趣地問道:“哎,假如讓你與馬化騰在我們之間選擇,你選擇誰?”

徐麗嗔怪地說:“這無聊的話也會出自你的口啊?我選擇他好了吧”。頓了頓,“但我也捨不得你和兒子,人生兩難難自拔啊。”

“這話說得客觀,都要老夫老妻了,也不像客套話啊。”

“哎,我說你別轉移話題,我那文章你幫我寫吧。”徐麗有點撒嬌地說。

馬力想也沒想直接說:“行啊,我再給你當一次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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