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不可測的黑洞(上)(1 / 2)

“稿件風波”過後的第二個星期,上官海飛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那朋友告訴上官海飛說,現在金州市的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五花八門的電玩城,把好多人都害苦了。他說,幾天前,朋友金貴的手機突然關機,他彷彿從世間消失一般,連熟悉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但大家都知道金貴賭博輸了。人們說金貴不僅輸掉了這幾年搞汽配賺來的幾十萬元,而且還欠了40萬元的外債。

隨後,上官海飛也試著給金貴撥了個電話,但手機處於關機狀態,看來朋友的話並不是心血來風。於是,上官海飛決定要對金州市的“電玩城”做個深入的暗訪調查。

是啊,自2010年入秋以來,全國各地公安機關都在大力開展打擊“黃賭毒”行動,金州公安部門在此次行動中也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在一個個已查獲的賭博案件背後,上官海飛看到的是一個個身陷迷局不能自拔的賭徒身影,以及無數個妻離子散的悲情故事……電玩城,我們不要把它看作是一個多麼高雅娛樂活動,其實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

金貴每次賭博都很隱秘,他很少透露自已的資訊,他幾乎很少與人交往,直到兩個月前,他曾告訴我們,他沒錢了,媳婦也跟著人跑了,唯一來錢的汽配鋪子也關門歇業了。而現在隨著他的失蹤,關於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都成了謎,好在進入上官海飛他們視線的並不僅僅只有他。有一對年輕夫婦,繼金貴之後走進了暗訪記者的視線。

那晚,和上官海飛一起吃飯的還有一個人,因為走起路來有點瘸,所以大家都叫他“老拐李”。“老拐李”說:“照你們兩口子的玩法,遲早有一天會輸精光的!”小馬反駁道:“我一直玩得穩當著呢,今天那狗東西吃了那麼多就是不吐,你說咋辦?”“老拐李”露出一臉不屑:“不是不吐,是根本就沒有,你們一直說電腦程式肯定有吃分和吐分程式,我覺得那就是一天好版一天亂版,忽悠人呢!”

從上官海飛開始暗訪電玩城開始,小馬伕妻倆就成為他的“朋友”,小馬的媳婦很能聊,也很熱心幫助人,倒真有點“俠女”的味道,正是她讓上官海飛有機會接觸賭徒這一群體,也是她告訴了上官海飛許多有關賭徒的故事。2012年3月17日下午,金州市區突然颳起了沙塵暴。在南關附近的一家電玩城內,上官海飛再次遇見了小馬伕妻。

剛一進門,他就覺得氣氛不對,小馬的媳婦黑著臉,捧著一袋賭場提供的薩琪瑪,有氣無力地咀嚼著。而小馬則只是目光呆滯地重複著上分和押注的動作。見此情景,他大致明白了,小馬兩口子遇到了大多賭徒遇到的悲劇——被賭博機套牢了!

他們玩的這種賭博機名叫“森林舞會”,是時下金州賭徒們最喜歡的賭博機型別,這種賭博機是從最古老的老虎機升級換代過來的,每臺機子有八組檯面,可以供8人同時玩,當然如果錢多,也可以1人操縱8組。每臺機子上有12個鍵,分為3種顏色4種動物,最大倍率當屬3個獅子了,最大的有46倍,最小的也有25倍。而每個鍵最大可以押999注。據瞭解,市場價格是每100元人民幣可上1000分,而通常大賭徒們的玩法是隻押三個獅子,也就是說一組獅子每次需要花費300元,小馬眼下這種機械的重複,意味著每分鐘往外扔2400元人民幣。

上官海飛的同事想過去打個招呼,被他擋住了,這時候小馬媳婦嘆了口氣說:“這垃圾東西,吃10萬一分不吐。”“十萬?”上官海飛的同事張大了嘴,他也是一驚,沒想到小馬伕妻也這麼有錢!這時,負責收錢上分的小姑娘看我們是朋友,說道:“他們也就輸了4萬多,前面那個胖子輸了5萬走了。”

小馬媳婦倒是沒反駁,站起來把裝薩琪瑪的空袋子扔在了地上,從包裡掏出一串鑰匙丟給小馬說:“你去取錢吧,衣櫃裡還有兩萬。”小馬沒說話,從椅子上拿起外套走了。上官海飛本想過去勸勸這位熱心的“俠女”,或者是直接報警,但看著她緊縮的眉頭,心想還是等等再說吧。

幸虧上官海飛他們沒輕舉妄動,就在小馬取錢還沒返回,小馬媳婦正和上官海飛他們借錢的當口,“中了!”“森林舞會”出了一個35倍的紅獅子,只見小馬的媳婦所包的八組檯面上不停地閃爍著七彩射燈,每個檯面的分值都積累成了3萬多分,8組加起來大約24000元左右。這一把小馬的媳婦撈了24000元左右。

“一把就撈回來一半,厲害啊!”我趕緊趁熱打鐵過來勸她,打算讓她悠著點。不曾想,小馬的媳婦脾氣還上來了,大聲罵道:“老孃還以為你真被關進籠子裡了,有能力你別出來啊?全給老孃續押!”我知道,她那是在罵獅子呢。等小馬取錢返回時,最終的結局卻我們誰都沒有料到,那一天小馬的媳婦不僅撈回了輸掉的4萬多元還掙了2000多元。

當日,那股從河西吹過來的沙塵一直持續到了深夜,贏了錢的小馬兩口子請上官海飛他們吃春餅卷菜,聊心得。看來糟糕的天氣並沒有影響到她的談興。

——自古以來都是為世人唾棄的特殊群體,但是一夜暴富的發財美夢卻總讓一些幻想不勞而獲的人,拿著幸福去當賭注,明知是錯不悔改……2009年,黃河省開始對動漫電玩產業解禁,隨之而來的是一些不法分子利用電玩城為幌子,大肆幹起了經營賭博機謀利的勾當。也正是在此時,本報開始先後派出兩組上官海飛不定期“光顧”金州市各大電玩城,並有意地接觸這一特殊的群體。

他們理論著,上官海飛和同事卻聽得一頭霧水,只好裝成非常虔誠的樣子,聽他們聊賭博心得。“老拐李”的咒語在十天之後真的應驗了。

其實在隨後的幾天裡,小馬伕妻不止一次涉險。但由於他們倆不固定在一個電玩賭場,類似說法也就無法一一考證,但最後一次他們輸掉整整8萬元是在五泉山附近的一家電玩賭場,那一天輸紅了眼的小馬還借了3萬元的高利貸,但結局是那頭獅子真的被關起來了,小馬和媳婦徹底失望了。

小馬兩口子消失了,有人說他們是在躲高利貸呢,也有人說他們正忙著賣房子還高利貸呢。“老拐李”的說法似乎更可信一些。“老拐李”說:“小馬是外地人,但她媳婦家有錢,以前在城關區就有兩套房子,不過現在都輸光了,最近他們正忙著抵押他們在安寧區的那套新房呢,那套房子至少也值個百八十萬吧!”

看著“老拐李”沒把我們當外人,上官海飛趕緊湊上去套近乎,關心地問:“最近戰況如何?肯定沒少贏吧。”他笑了一笑:“贏什麼贏,賭博這東西,跟染上大煙沒啥區別,到最後還不是傾家蕩產。”上官海飛接過話反問:“那你還賭?我都聽小馬媳婦說過,你之前贏了很多呢?”這話倒是真的,小馬媳婦還不止一次和我們聊過有關這個“老拐李”的故事,他是個做白酒生意的,現在在永昌路上還有個鋪面。但他每天去電玩城賭博時絕不多帶錢,哪怕只贏一點也就立馬收手了。熟悉“老拐李”的賭客都說他不貪,只有不貪的人才不會出大事。

“老拐李”又是一笑:“那都是贏點小錢,最近輸壞了,真輸壞了。”說著搖了搖頭,然後拉著我們說,他最近發現了個新機子,好玩得很。也就是在和“老拐李”“廝混”的幾周時間裡,上官海飛他們知道了那段時間金州市開始流行另一種大型賭博機——“大中華”或是“大金鯊”。據說是兩個南方廠家的產品,所以稱謂不一樣,但據上官海飛他們瞭解其實就是玩法比“森林舞會”更簡單了點,操作更便捷。同樣的8組機子,每組只有9個押鍵,最高倍率99倍當屬大金鯊,最小的是兔子和燕子則是4倍,剩餘的有老鷹和獅子24倍,依次是熊貓、孔雀、猴子等動物,倍率有12倍和8倍不等。

就如“老拐李”所說,那段時間由於金州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電玩城,每個電玩城裡都新設這種賭博機,而幾乎所有賭徒都知道這樣的一個“秘訣”,那就是這種新機子隨便玩,肯定能贏錢。所以,就如同那段時間電玩賭博城內人滿為患一樣,各式各樣的“致富神話”也傳遍了大街小巷。“老劉在永昌路昨晚又贏了20萬!”“不是上週都贏了18萬麼?”“是啊!昨晚一開始就輸了30萬,我當時就在場,後來一把提住倒贏了20萬,爽死了!”

到2011年10月份,有關那些神話已經聽到太多,以至於許多人接二連三地走了進去。但上官海飛猛然間想起來“老拐李”的那句“咒語”,就是說給小馬伕妻的那句話,後來他似乎又說過一次,但這真的會出現嗎?

“該出現的都會出現,而且出現才是正常的。”“老拐李”說這話的時候,在連續5個月之內輸掉了16萬。他說,他只是小玩家,和他一起玩的還有幾個,都爬不起來了。“啊!怎麼會這麼慘啊!”我接著問。“老拐李”拍了下我的肩膀說:“小夥子,那都是套啊!” 假如有人和你說:“電玩城裡的賭博就是心理博弈,就看你是否能掌控住自已。”那麼說這話的人如果不是電玩賭博場老闆,就是電玩賭博場僱來的“託”。

“託”,難道賭博場所也會有“託”?答案是肯定的,就如同有陷阱的地方,總是先會出現誘餌一樣。隨著小馬伕妻的再次出現,金州電玩賭博場內的一個職業賭託也進入了上官海飛他們的視線,一切與電玩賭博有關的暴富神話也都隨著這個“託”的出現不攻自破。

再次回到賭場的“俠侶”小馬伕妻明顯聰明瞭一些。2011年10月29日,市區內還迎來了一場難得的降雪天氣,小馬伕妻給上官海飛他們打電話,約上官海飛去雁灘一電玩城,說是等了半天也打不上車,讓上官海飛他們過去接一下他們兩口子。

陷阱一:老闆經常會給一點小甜頭。

在路上,上官海飛對他們兩口子說:“你們不在的那段時間,好多人都贏大了,真可惜哎!”小馬媳婦倒是想得開,嘿嘿一笑說:“那就是黑老闆們拋的一個小甜頭,“老拐李”那麼精的人還不一樣陷進去了?”“研究個屁!這玩意明擺著就是陷阱,研究來研究去還不是一個一個全輸了?”小馬說話了,這倒讓上官海飛他們感到比較意外,這個一向少言寡語的男人似乎在賣了最後一套房子後醒悟了,但他們又為什麼回來呢?難道傷痕還不夠深?

上官海飛沒有直接應承小馬的話,隔了一會上官海飛還是扭過頭和小馬媳婦搭訕,希望知道他們倒底是怎麼想的,現在又在何處安身?小馬媳婦到底還是沒把我當外人。她說:“房子只是抵押了出去了。”我說:“該收手就收手吧,我們這段時間也看得太多了,想在賭場贏錢,難啊!”小馬媳婦顯得一臉無奈地說:“唉!現在我們工作都丟了,能幹什麼去?也就這樣過一天混一天,每天小玩一下贏個生活費唄!”說到這裡,上官海飛他們才知道,小馬伕妻以前是一個大企業的正式職工,2004年企業改制,兩人一起出來準備做點小生意,不曾想後來卻成了一對名副其實的賭場“俠侶”。

雁灘附近的電玩賭場上官海飛他們幾個還是第一次來,發現圍繞在某商場周邊有好多家電玩賭博城。小馬媳婦領著上官海飛他們直接上了一家大型電玩城,近10組大型賭博機前圍滿了人。據上官海飛他們觀察,趴在機子上押注的多是一些在附近做生意的小商人。沒想到,我們剛找了個位置坐下,“老拐李”就領著一箇中年男子出現了,一見面大家就是一陣說笑,有關之前的輸贏賣房等人生大事似乎已是過往雲煙。“老拐李”神秘兮兮地湊到我們幾個跟前說:“這裡頭最近正放錢呢,抓緊機會撈啊!”他說的放錢的意思我明白,也就是小馬媳婦那句話——老闆在給賭客拋甜頭呢。但至於老闆拋多少?拋到何時?這所有的疑問對於精明的“老拐李”和寡言的小馬來說,似乎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這讓上官海飛他們想起了一個醫學名詞——“多巴胺”。據三愛堂醫院神經內科的許宏冰說,賭博能刺激人腦產生一種叫“多巴胺”的神經介質。而這個神經介質分別負責傳遞感覺、記憶、情緒等訊號。一旦人體會到了“多巴胺”帶來的快樂,就會對這種物質產生依賴。也就是說,賭徒大腦中會發生類似吸毒成癮者大腦內的變化。因此,沉溺於賭博的人往往不能自拔,某些人可能為此而傷害自已,但傷口癒合之後,他們還是不能擺脫賭的慾望。這或許可以解釋小馬伕婦和“老拐李”他們為什麼對賭博的欲罷不能。 不得不承認,賭博已經成了部分人生活的一部分——儘管它是違法的。那些賭徒說,小賭養家,大賭敗家,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賭博經濟。但顯然,這樣瘋狂的方式並不會創造任何社會價值。 那一晚,上官海飛他們幾個陪小馬伕妻和“老拐李”一直玩到了深夜。他們幾個先前都贏了點,但後來又輸了些,但數量似乎並不是很多。後來上官海飛他們又換到東部市場附近一電玩賭博城,“老拐李”領來的那個中年男子引起上官海飛他們的注意,他一個人包一組“大中華”,先後三次讓“老拐李”去銀行取錢。據“老拐李”說,中年男子已經輸了9萬多了。

上官海飛他們幾個趕緊過去準備套個近乎。不料,中年男子還有個怪脾氣,就是他押分時不喜歡被打擾。看他專注的樣子,彷彿已經和那臺賭博機融為了一體。中年男子的怪脾氣令我們很費解,其中包括小馬伕妻倆。那晚,等上官海飛他們全部離開的時候,中年男子一個人還在“鏖戰”,但次日聽到的訊息卻很讓上官海飛有點意外,中年男子最後還贏了2萬呢!

接下來的幾天,有關那個男子的“神話故事”越傳越懸,有人說他每天至少贏10萬。那個神秘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誰?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賭神?上官海飛決定先從“老拐李”處入手,瞭解這個神秘中年男子背後的故事。大約一週之後,我們終於在東部市場附近的一家電玩賭場裡見到了“老拐李”。不曾想,剛一提到中年男子,“老拐李”就皺起了眉頭。他說:“那是個託,你打聽他幹啥?”我先是大吃一驚,而後又趕緊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拿了瓶礦泉水坐在他跟前閒聊。

“老拐李”的情緒明顯低落,有一茬沒一茬的與上官海飛他們搭話。直到那個神秘的中年男子出現後,“老拐李”乾脆不玩賭博機了。“老拐李”突然拉起上官海飛說換地方聊,上官海飛有點莫名其妙,但基本上猜出他們倆之間發生了些什麼。在離開東部市場附近的那家電玩賭博城後,“老拐李”說,他前天中套了,就是那個神秘的中年男子呂哥乾的。那天,“老拐李”剛進去,呂哥就黑著臉說他在那組機子上打了整整一夜,輸了18萬,不想玩了。“老拐李”也是精明人,但哪個賭徒不貪呢?也可能是看著那個呂哥連續幾天的狂贏,內心也有點激動,隨即就上去了。不曾想,那一天,那臺機子比他更貪心,他輸了7萬多沒中一把。也是到了後來,等他感覺不對和其他賭徒們吐苦水時,才發現那個呂哥就是一個職業賭託。 誰也說不清為什麼會上賭託的當,就如同“老拐李”已經記不清具體輸了多少錢。和我們一起吃飯聊天時,“老拐李”顯得有些沮喪,他低著頭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鼓起腮幫吐出一個菸圈。“我其實想戒賭,可是每次決心下完了,還是忍不住。”

也無怪乎“老拐李”會出爾反爾,賭博的確會上癮,這似乎是個心理問題。戒賭與戒毒、戒酒一樣,早就被納入了心理疾病的治療範疇。從嗜賭者的心理表現上看,他們也屬“行為依賴”成癮的範疇,實際上就是精神方面出現了問題。而嗜賭成癮的人想靠個人的力量解除這個習性是很難的。

陷阱二:賭託創造“神話”,為賭徒掘下深坑。

在時下的金州電玩賭場內,幾乎所有賭徒們都知道每個賭場幾乎都會不定期地進行一個規定性動作,那就是打碼。什麼是打碼?為什麼要打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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