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不可測的黑洞(下)(1 / 2)

在暗訪中上官海飛他們發現,前往電玩城賭博的,外來人員大約佔了70%,這些人幾乎都在勞動密集型企業上班。金州理工大學社會學教授段興利說,大多數外來務工人員的業餘生活可以用“匱乏”兩個字來形容。他們的業餘時間,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其中一些人因為精神空虛,或者夢想發財,會到電玩城去尋找刺激和安慰。被抓獲的外來務工人員向上官海飛坦承了他們的想法:“打工太辛苦,到電玩城去賭博是想贏錢。” 商人張均在東部市場曾經經營著一個不錯的生意,兩年來辛辛苦苦賺的十幾萬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全到了電玩城裡。由於深陷電玩賭博,他的生意也每況愈下,目前已是入不敷出。

目前活躍在金州市內的電玩城,基本都是在2009年之後開業的。早在2000年,由於政策限制,全國的電子遊戲廳進入了落寞期,當然,那時候電子遊戲產業並不如今天發達和普及,遊戲廳裡的老虎機還是當時賭博最主要的工具。

“以前一卡車、一卡車的老虎機被銷燬,現在誰還玩那玩意兒?都開始玩上了‘大金鯊’、‘捕魚達人’、‘獅子王’了。”一位賭徒說。

伴隨著電玩城解禁令的實施,金州城區大大小小的電玩城遍地開花。這中間,除了政策規定內的有證經營之外,大多數都屬於無證經營,然而,我們看到的是,每次的“禁賭風暴”,的確能查處一批涉賭違法犯罪活動。但是“風暴”過後,一切歸於常態,毒瘤並沒有被根除,究竟誰在為這些電玩城撐腰呢?

“以前,賭博只是一些‘賭徒’間單一的行為,而現在隨著這一鏈條的擴大,參與其中的社會關係就更為複雜了!”金州大學經濟學教授包國憲說。

賭博之風在電玩城盛行,這似乎與好賭之人精神空虛分不開。沒有他們的參與,賭博土壤再肥也開不了花。巨大的利益的引誘下,以致一些低收入的外來務工人員也常常落入電玩的賭博陷阱。

電玩城讓參與者社會關係更為複雜。

2010年以來,警方對死灰復燃的賭博遊戲機場所展開統一查禁行動,嚴厲打擊懲辦了一批具有賭博性質的電玩城。金州警方對電子遊戲廳、電玩城存在涉賭情況的態度很明確,只要存在賭博行為就堅決查處。 2010年3月4日,金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隊一大隊組織警力,對位於金昌路的一家電玩城進行突擊檢查,當場銷燬賭博遊戲機12臺,對參與賭博的3名違法人員予以治安處罰,對經營者罰款5萬元;3月9日,又查處位於城關區民主西路的一家電玩城,銷燬賭博遊戲機7臺,對參與賭博的5名違法人員進行處罰;4月6日,支隊治安科在榆中縣城關鎮查獲賭博電子遊戲機,抓獲8名涉賭人員;4月14日、4月15日,支隊綜合治安大隊對七里河三家群眾反映強烈的遊戲機經營場所進行查處,抓獲6名參賭人員,查繳賭博遊戲機電路板88塊;6月1日下午,支隊一大隊在雁灘查獲一家電玩城,查獲賭博機7臺,賭博機主機板50餘塊,抓獲參賭人員8名。2011年3月9日中午,金州市公安局城關公安分局治安管理中隊一舉搗毀雁灘“都市英雄”電玩城這一特大賭博窩點,查獲大量新型賭博遊戲機。據悉,這是近年來金州警方查獲的規模最大、涉賭人員最多、賭博遊戲機機型最多的一起案件。

2011年11月到目前,金州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隊分別查處位於城關靖遠路、東部市場、七里河等地的賭博遊戲機場所7家。12月下旬,城關分局組織大批警力,對轄區暢家巷、永昌路、拱星墩等地的涉賭遊戲場所突擊檢查,查繳賭博機200餘臺,當場銷燬繳獲的200餘塊賭博遊戲機電路板。 據瞭解,2011年以來,金州警方強化措施,對賭博遊戲機實施持續不斷的查處和打擊。僅金州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隊共搗毀60餘家涉賭遊戲場所,查出涉賭人員180多人,當場銷燬賭博遊戲機主機板近千塊。

2012年3月18日下午3時許,就目前電玩城賭博這一現象,上官海飛採訪了省公安廳治安科周科長。 周科長說,只要是涉及賭博的違法行為,不論在任何場合都是警方嚴厲打擊的物件。對電玩城裡存在的賭博現象,更是公安機關嚴厲打擊的,只要有群眾舉報,警方會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依據《娛樂場所管理條例》和《治安法》的有關規定,對涉賭人員和涉賭場所予以重罰,裝置當場銷燬。 據瞭解,從2009年5月份開始,金州市開始審批遊戲廳、電玩城專案,一年半時間內,金州市各種遊戲廳、電玩城數量已達到目前的近60家。其間,雖然不斷有涉賭遊戲場所被公安、工商、文化等部門查處,但是賭博現象還是屢禁不絕。相關部門負責人告訴上官海飛,查處涉賭棋牌室、遊戲廳、電玩城只是“治標”,嚴格審批、加強監管才是“治本”之道。

黃河省文化廳稽查隊劉隊長告訴上官海飛,國家明確規定遊戲廳的經營範圍只能是娛樂電子遊戲專案,可由於目前金州市各種遊戲廳魚龍混雜,確實有部分遊戲廳中存在賭博現象,但管理部門對此現象的打擊也一直都沒有放鬆過。他表示,就目前的現狀來說,單靠文化稽查對非法從事賭博行為的遊戲廳進行打擊,力度顯然是不夠的,即使發現遊戲廳中有賭博機,文化稽查人員只能當場拆除賭博機的核心主機板並追加罰款,而沒有取締遊戲廳的權利,往往是今天剛查完,過不了幾天新的賭博機就又裝上了。劉宏表示,真正做到禁絕賭博現象,還需文化、公安、工商部門聯合行動。 在採訪中,省文化廳文化市場處楊副處長告訴上官海飛,從2011年11月初開始,由省文化廳、省公安廳、省工商三部門聯合開展的“行風熱線”活動已經展開,而打擊遊戲廳中的賭博行為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 在談及一些具有賭博功能的遊藝機為什麼在電玩城比比皆是時,楊副處長說,黃河省文化廳、省公安廳和省工商局根據國家文化部、公安部、國家工商總局《關於進一步加強遊藝娛樂場所管理的通知》聯合下發了《黃河省遊藝娛樂場所管理實施意見》。意見還公佈了“熊貓機類”278種、“三七機類”16種、“輪盤機類”85種、“電路板類”25種和“其他機類”28種等5大型別的機型機種禁止在遊藝娛樂場所設定使用。“對於所反映的部分遊藝娛樂場所存在的一些文化部所明令禁止的機型機種問題,我們會在近日對其進行一次清查,對不符合要求的機型機種,不論是舊機子還是購置來的新機子,一律堅決清退,該關門的關門,該取締的取締,並下大力氣進行市場監管。”

上官海飛從城關公安分局有關部門瞭解到,城關公安分局對於城關區內的棋牌室、電子遊戲廳、電玩城涉賭行為態度明確,只要存在賭博行為就堅決查處。城關公安分局近期在全區範圍內組織開展的嚴厲打擊“黃賭毒”違法犯罪活動專項整治行動中明確要求,各派出所要對轄區內的棋牌室、電子遊戲廳、電玩城逐一進行清查整治,對無證、無照經營的堅決予以取締;對場所內具有賭博功能的遊戲機一律查扣銷燬;對組織賭博、從中盈利的違法犯罪嫌疑人一律依法嚴處。

上官海飛了解到,警方目前區別賭博機與娛樂機的方法有兩種,一是根據省文化廳、省公安廳和省工商行政管理局聯合下發的檔案中規定的賭博機種類進行區分,主要有五大類300多個品種,其中麻將機、百家樂、熊貓機、動物樂園和轉盤機為賭博機的主要機型。二是以輸贏遊戲幣或者現金為主要目的的遊戲機。但是現在有許多遊戲機的製造商仍會“打擦邊球”,製造一部分既可以用來賭博也可以用來娛樂的遊戲機,界限十分模糊。

據上官瞭解,一部分遊戲廳、電玩城還採用變相賭博的方式來讓玩家參與,即玩家在玩遊戲前購買不定數量的遊戲幣,在賭博之後將最後的遊戲幣兌換成現金。並且部分遊戲廳、電玩城還在大廳內設定“房中房”、“暗格”等一些專門供玩家賭博的房間,並指派專人進行管理,阻止陌生人進入;有時在涉賭的遊戲廳、電玩城門口也會安排人進行“望風”,這給警方的查處也帶來不少困難。在採訪中,有關人士表示,在公安部門不斷加大查處力度的同時,還需要各相關部門的密切配合,否則,對於賭博場所的管理就只能是治標不治本。 電玩城賭博風起,而隨著打擊工作的開展,公安部門越來越感覺到,僅僅依靠本部門的力量有點力不從心。 “金州的電玩城最先是從南方一些城市傳來的,一夜之間到處都是。”金州市公安局一名警官透露,從2009年下半年以來,金州城區電玩城發展迅猛,經過政府有關職能部門深入調研後發現,金州市電子遊戲機經營行業已形成較大規模。因暫無行業管理標準,存在非法經營和無序管理等混亂狀態,本該是促進身心健康的動漫電玩城,漸漸演變成了“隱形的、公開的賭場”,一些賭客在此輸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在這些電玩城,警方在檢查中有一個發現,金州市電玩城具有賭博功能的電子遊戲機佔到場所內遊戲機總數的50%以上。而目前,遊戲機種類、機型在不斷更新,目前已大大超出了文化部多年前規定的賭博機種。如何判定電玩城的遊戲機是否具有賭博功能,因文化部無最新的標準出臺,這給公安機關依法管理和查處帶來極大難度。 “不是不查,確實難以查處。”金州市公安局城關分局一位民警坦言,對於動漫城的查處,警方的許可權僅僅在於“有沒有賭博”,而對於這一問題的判斷,就是在檢查中是否發現電玩城存在有以現金、有價證券作為獎品,或者回購獎品等現象,如果沒有,公安機關就無法對其以涉賭問題依法處理。“盯著他們的時候,也被他們反盯著,現場發現不了任何賭博痕跡。”該民警說,只能根據群眾的舉報,對他們進行“不痛不癢”的查處。 一位派出所所長更是傾吐了查處難度。在他們轄區,短短的一週內,警方對一家動漫城查處了5次。但去了之後,賭客們照樣在“上分”、“下分”,誰都不提“退錢”的事。他們眼看著賭客,卻難拿到證據,最後只能根據報案者的舉報,暫時沒收了遊戲廳的主機板,通知動漫城老闆到派出所接受詢問,處罰之後放行。 取締關閉涉賭動漫城,大多數市民持肯定態度,尤其是一些深陷動漫城中的賭客的家人,對其更是“恨之入骨”。基於此,國內不少城市將動漫城直接納入電子賭博的範疇,對其進行大刀闊斧的取締。 此前“禁賭”行動曾成為人大代表們談論的熱點。他們在關心“禁賭”成績的同時,更多代表更關注“禁賭”成績是否可以鞏固,打擊是否能夠成為常態。 但金州市公安局法制處一民警告訴上官海飛,我國的法律法規在打擊賭博上存在缺陷。一方面,我國刑法對賭博罪的法定刑規定過輕,透過法律手段往往無法打擊和震懾參賭人員。刑法對賭博犯罪最高只能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規定,對涉案金額動輒上百萬、上千萬的莊家、賭頭來說,與巨大的利潤誘惑相比,他們往往願意鋌而走險。 專門研究法學和社會學的政法學院楊副教授說,不論是在電玩城還是在其它場所,重要涉及賭博都是我國法律所不容許的。依據我國《娛樂場所管理條例》第44條規定:娛樂場所設定具有賭博功能的電子遊戲機機型、機種、電路板等遊戲設施裝置的或以現金、有價證券作為獎品,或者回購獎品的,都是賭博行為。應由公安部門沒收違法所得和非法財物,並處違法所得2倍以上5倍以下的罰款;沒有違法所得或者違法所得不足1萬元的,處2萬元以上5萬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責令停業整頓1個月至3個月。如果情節嚴重,觸犯刑法第303條,電玩城老闆還將因涉嫌犯聚眾賭博罪,被處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但就目前金州的電玩城涉及賭博的事,關鍵是處於“多頭管理沒人管”的尷尬境地,以及管理者的管理強度達不到,加上這裡麵人為的因素很多,很難將其徹底清除。“簡單地說,目前文化部門是負責管理電玩的內容,工商部門負責監察,公安部門負責打擊電玩賭博等,但是實際上,三個部門都向後退縮,造成多頭管理,反而無人管理的狀況。文化、工商、公安對於電玩市場都有著自已的管理劃分,但是由於之間沒有明確規定,所以一般來說,各部門不會單獨去管理,這就造成了‘三不管’的狀況。”楊教授說。 “執法不力主要是執法隊伍素質不高,不排除有放縱和勾結。這需要從制度改革和執法環境改造幾個角度來綜合治理。”中國社會科學院莫教授說。 在上官海飛談到賭博機和遊藝機如何界定?傳統賭博與現今的電子賭博有何區別?電子賭博的行為在法律上如何界定時?莫教授說,質量技術監督部門對賭博機有界定,特指以退幣、退錢、退物為手段的遊戲機。國務院頒佈的《娛樂場所管理條例》也明確規定,遊藝娛樂場所不得設定使用具有退幣、退鋼珠、退獎券、積分等賭博功能的遊戲機。賭博機一般分為麻將機、撲克牌機、老虎機、角子機、蘋果拼牌、推幣機等帶有賭博性質的電子遊戲機。 賭博與遊藝的最大區別在於是否存在“以營利為目的”,經營者如果透過遊藝來營利,不論數額大小,都屬於賭博性質。如果只是娛樂,經營者不從遊藝中獲利,數額再大,也不宜定為賭博。 不僅如此,文化稽查人員在例行檢查時,如果發現此類的機型,都會現場將其電路板拆卸當場銷燬,一個電路板近萬元,有的一臺大型賭博機有近十個電路板,如此處罰力度和銷燬程度,為何還讓電玩城只增不減,楊教授說:“經營這類電玩行業的利潤空間太大!罰款用不了兩天就能賺回來。”對這個問題莫紀宏說認為:“處罰歸處罰,目的是為了整頓,但是,作為一項產業,地方政府有一定的自主權。當前,超越實際的需要,盲目地發展電子游藝業,是不當的產業政策,應當加以限制。”

2012年3月28日,金州市城關區皋蘭路一家電玩城老闆張某被警方移交至檢察院提起公訴,之前他的電玩城因涉賭被警方查處,但張某不是第一個因電玩城涉賭而被送上法庭的人。 從2011年11月底始,黃河省公安廳組織警力在全省範圍內開展嚴厲打擊、嚴肅整治電子游藝娛樂場所賭博違法犯罪專項行動。截至目前,省內涉嫌賭博和無證經營的電子遊戲娛樂場所全部被取締關閉,查繳、銷燬具有賭博功能的電子遊戲機12000餘臺,處罰參賭人員8600餘人,罰款1040餘萬元,破獲刑事案件9起,刑事拘留14人。僅在金州市,就取締關閉了電玩城500多家,收繳賭博機及電路板5000多臺(塊),罰款600餘萬元,佔據了全省打擊電玩城數量的一半之多。

“這次整治可以說前所未有,只要發現涉嫌賭博的電玩城就堅決打擊,一方面是打擊賭博犯罪,但最主要的是讓娛樂文化健康發展,還老百姓一個公道。”黃河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總隊長說,賭博機屢禁不止,受損的不僅僅是群眾利益及相關職能部門的聲譽,還有城市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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