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長睿愣怔的看著暈染了滿室的紅光漸漸退卻,猛然起身越過了分隔兩地的重重紗簾。
不久前還鮮豔奪目的花朵寸寸破碎,只剩下一圈剝脫的草梗枝葉,孤孤單單落在地上。
無人問津。
侍女們知曉少帝的心思,也知道伏魂之術一旦成功,這高高在上的尊貴帝姬便會瞬間被打落塵埃,死相難看。
是以眼前的女子狀若無骨斜倚在矮榻上,寸縷未著的身體並未被精心對待,只是草草的用幔紗圍了兩圈。
兩條雪白的臂膀裸露在空氣中,血色從頸側蔓延至紗幔,當事人卻睡得神態安詳,絲毫不知自已已經在鬼門關過了一遭。
最刺眼的,還要數女子手中攥著的一個將成未成的花環。
他都要忘了。
這種形制的花環,是他們母后的獨創,只有幼時尚且愛護他的姐姐才會編。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姐姐便成了皇姐。
眼前之人,連當年記憶都不知道,又是如何知曉這種編法,又是為何連夢中都不捨得放手。
長睿心口一陣驟縮,忽然生出了幾分畏懼和慌亂。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只是這一室之內,同樣詫異的並非只他一人。
無人注意到,在玄玉製成的殿柱上,一條漆黑的長影盤旋而上,投落在地上的剪影生生顯出幾分蟠龍之形來。
黑色長影“居高臨下”,興致滿滿的看完了全程。
就連他這護姐如命的“妻弟”都察覺出了異樣,不惜對親姐下手。
想來,他先前的猜測也並未出差錯。
這位帝姬恐怕是——被換了芯子。
只是,夙無濯實在未曾想過,他的小夫人竟如此有本事,就連魔域長氏的伏魂禁術都探不出底細。
著實有秘密的很。
不似尋常邪修心懷汙濁惡念,識海空空蕩蕩、形如白紙,血脈神魂中還多出了可呼應天地時空的法則之力。
這樣的人,被天道眷顧,若是可以領悟天地法則,超越天生仙魔成為可睥睨三界的後天神族似乎也不在話下。
天道,果真不仁。
竟選了這樣一個女子,送到他身邊,妄圖與他抗衡。
那他便只好,來者不拒了。
另一邊,少帝長睿終於回過了神,揮袖間便將引魂香盡數驅散,連帶著長闕身上的一切血跡全部消失了個乾淨。
他走到了長闕跟前屈膝蹲下,附了靈力的掌心靜靜貼合在女子的頸間。
直到瓷白肌膚上再無一絲痕跡時,長睿才收了手,喚了聲:“皇姐,該醒醒了。”
長闕蹙了蹙眉頭,口中嘟囔道“別吵,睡覺呢”,便又恢復了安詳。
長睿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強行拽下女子手中牢牢未放的花環,又道:“皇姐,你的花掉了。”
“花掉了?”長闕驀然直起了身子,在矮榻上坐起,眼還未睜開便是一陣胡亂摸索。
“在哪兒呢,給小美人兒夫君的花可不能丟,便宜弟弟有的他也得有。”
便宜弟弟——長睿:“……”
小美人兒夫君——夙無濯:……?!
他也得有那什麼,那什麼破花?
“皇姐累了,還是繼續睡吧。”
想起他取下雙環時,女子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長睿便徹底想清楚了,一時間分外煩躁,索性脫下外袍重重將人兜頭罩下。
便聽見“咚”的一聲,袍下的人又直挺挺的在榻上躺屍了。
這次估摸是暈了,後腦勺朝下砸暈的。。
長睿&夙無濯:“……”
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長闕耳邊再次響起了輕靈的珠玉碰撞聲、帷幔隨風而起的沙沙聲,還有微微鈍痛的後腦勺。
長闕不滿的揉了揉腦袋,睜開眼才發覺又是那個豪華的座駕,身上的衣服也被換的齊齊整整。
至於外面,重重宮闕夜路長明,天空一片黑沉,竟是黑的透徹,連血月都沒見一絲。
“嘖,最近怎麼回事,睡個覺能睡的心臟病發作、洗個澡也能洗睡著?”
聽到了長闕的疑惑聲,簾外的侍女立馬應和道:“殿下許是累了,陛下憂心殿下在宮中睡不習慣,是以派遣奴婢等送殿下回去。”
長闕隨意點了點頭,回就回唄,她的反派小美人夫君還在家裡乖乖等她呢。
“對了,我的花環呢?”
侍女連忙道:“就放在殿下的手邊。”
長闕鬆了一口氣,隔著袖子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個圓圓的環,看也沒看便提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