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自已母后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姜禾心中的憂慮徹底放下,出宮前去看了看姜鳶,遠遠站著沒有打擾,確認無事後,便乘坐馬車轉頭去了將軍府。
宋家班師回朝,只帶了一支軍隊駐紮在城外,宋少虞帶著夫人和兒子去督促訓練了,府中就剩下了宋老將軍和幾個活潑的親衛,在院子中打木樁熱身。
天熱起來,不一會兒就都汗如雨下,親衛們惦記著老將軍的身體,一窩蜂上去把他給架到涼亭中坐下了。
宋老將軍又好氣又好笑:“回頭叫少虞全把你們扔軍營裡去!”
親衛們嘻嘻哈哈的,根本不帶怕。
老將軍也就嘴硬心軟,實際上對身邊的人非常不錯,俗稱刀子嘴豆腐心。
歇了會兒,宋老將軍敏銳地往拐角處看去,那裡一抹藍色衣角被風吹著輕輕飄起,他神色柔和下來:“佑寧來了,過來坐吧。”
姜禾面上帶著淡笑:“就知道瞞不過祖父。”
上陣殺敵的人,風吹草動都可能是制勝關鍵,宋老將軍從軍數十載,身體再是不濟,也遠超旁人。
在公主面前,平時大大咧咧的親衛們收斂了不少,行過禮以後就竄下去端茶倒水了,把談話的空間都留給祖孫二人。
“那件事情,你母后都告訴你了?”
宋老將軍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他開門見山,嚴肅而仁慈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女。
姜禾挺直了脊背,任由祖父打量,聲音平緩:“是,母后都告訴我了。”
宋老將軍只是個尋常人。
過去十多年的時間,他都將目光更多放在姜澤身上,那是因為他知道,宋家有朝一日終究要扶持姜澤去爭那個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
宋家再是忠心耿耿,也需要有一位相信他們的君主,很顯然,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是好人選,而更小的皇子,從其中獲勝的機率就更加渺茫了。
但想法不是驟然改變的,這對兄妹性格明顯,誰能擔大任,早就見分曉了。
按史書上來講,倘若姜澤登基,姜禾當個攝政公主未嘗不可,只是宋老將軍覺得,她不會願意。
他定定地看著姜禾,腦中恍惚了瞬,不由嘆道:“你果真變了許多……不過那些話,也正是祖父想對你說的,宋家為朝廷效忠一輩子,是時候該做選擇了。”
“祖父是忠臣。”
姜禾道。
“從前是,往後也是。”
“至少百姓眼中,宋家永遠是他們的保護神。”
史書評價與百姓何關?他們只在乎當下能夠看到的,以及自已切身體會到的,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真實了。
少女字字句句直切要點,話語聽著溫和,實際上利弊清晰,說服人心。
眉眼沉穩,隱隱有君主之風。
宋老將軍緩緩舒出一口氣來,愈發覺得自已的選擇沒錯,終於一鬆笑開來:“是我思慮過多。”
到底忠心了一輩子,宋老將軍心中的道義與現狀做掙扎,離京之前他尚未下定決心,回來之後觀京中風雲詭譎,才徹底定了這個念頭。
“佑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祖父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