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乾渾身一激靈。
固然，現在不是血肉之軀，但那種突然被刺激一下就哆嗦的行為仍然在這具奇奇怪怪的軀殼上體現。
隨著那熟悉的智慧合成女聲音響起，餘乾感受到一陣陣類似低壓電流帶來的酥麻刺痛，起點分別是胸圍一圈、手腕、眼睛、耳朵、膝蓋、腳踝、腳底、髖部，終點是腦海。
——假如還有這些軀殼元件的話。
然後餘乾在“腦海”當中，感知到無比震撼的場景：他彷佛看到了宇宙在眼前以自己能感知的速度擴張，無數的猶如神經元般密集糾纏的能量態物件在飛速的、彼此遠離……
“腦海”的背景從赤紅色變為深藍色，再變為天藍色，再變為深藍，最後變為五彩斑斕的黑，就像夏季夜晚如水洗過的深邃夜空，黑色的夜幕上點綴星辰，明明滅滅。
——那些星辰，是剛剛飛速遠離的能量態“神經元”嗎？
——有人曾經說，宇宙的結構好像一顆放大無數倍的人類大腦……
餘乾目眩神馳，心思起落跌宕，一時之間想到了很多很多。其中一個念頭，他想：我跑步的時候，測試的智慧穿戴裝置挺多的，一條心率帶、一隻運動腕錶、一條智慧護腕、一個智慧眼鏡、一對入耳耳塞、一條髖部感測內褲、智慧護膝、智慧護踝、智慧鞋墊。剛剛我感覺到它們釋放了電流，還在發聲，編號wodexunilaopo009的定製智慧女聲……
……這些都是高階貨啊，透過衛星網路與目前最強的體育鍛練人工智慧連結，AIGC（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s content，人工智慧生成內容）隨時為運動者提供預測、診斷、糾正……還有鼓勵……
不過，我通常不需要糾正和鼓勵，因為我是智慧裝置測試工程師，屬於AIGC專家系統的一部分，餘乾想到這裡，頗有些小驕傲。
餘乾在機械和程式設計方面不過是站在門檻的水平，屬於知道辦不到的能力狀態。他能拿到這個薪資不菲的測試工程師職位，主要是還是他的身體素質很好，特別是中長跑水平曾經達到過國際健將水準，包括運動和理論，可以幫助AI對齊。
就在餘乾想七想八的時候，“腦海中的宇宙”崩塌了。
漫天繁星紛紛墜落，如同下了一場璀璨的光雨。夜幕被莫可名狀的力量撕裂、扭曲，黑色物質在黑色的罅隙翻滾著，星辰的光照落在黑色上面，偶爾爆炸，撕開更大的口子。
但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餘乾，他以一種即在此又不在此的狀態觀看“腦海宇宙”的崩塌，直到一切星辰和黑幕內聚，呈現為灰濛濛空間中的一頁白紙。
最初，似乎是想凝聚成一塊光球，力有不逮。
然後，想凝聚成觸控式螢幕來的？仍然力有不逮。
最後，凝聚成為一張略有些粗糙的白紙。
餘乾呆呆的看著白紙上閃爍的字元，從七肢桶的全息文字、異形工程師的楔形文字……人類的字母文字、圖形文字。當然，最後是餘乾最熟悉的母語：系統能量不足，請儘快充值。
鬼使神差的，餘乾道：“你們這就離譜了啊，我是專家系統的一部分，你們應該給我開工資，而不是叫我充值！”
這一幕似曾相識，正是餘乾剛入職的時候，發現的第一個BUG，這系統居然要他像普通使用者一樣充值。
當初系統架構師對氣憤的餘乾是這樣解釋的：這是計劃的一部分。AI需要明白誰是專家、誰是使用者。事實上，有些使用者天賦異稟，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和學習之後，他將具有專家水準的，而他的晉級評判過程，極為考驗AI的水平。請你來，正是要對齊這個過程。你不用充值，你的工作就是透過你的日常訓練和與AI溝通，將其對齊、掰直。加油，這或許是對你的考驗！
粗糙的白紙似乎抖動了一下，紙面上的文字倏爾變化：我沒有多少能量了，不可以給你開工資。請儘快充值！
餘乾仔細盯著白紙上的文字，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