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宋皇后一行總算返回了京城。
途中耽擱許久，各種原因都非人為可控，便是跟在他們身邊的禁軍，都說不出二話來。
姜禾醒來的時候，宋皇后已經入了宮中，她思索片刻，先進宮去見了自已的母后。
遠離宮中的是是非非，又賞了一番沿途風景，宋皇后眉間的憂鬱盡數散了去，整個人都容光煥發，雖然著一身便衣，可看上去過得比在京中好多了。
入了宮後，禁軍就去了御前稟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現下沒了監視的人，宋皇后能與自已的女兒說一番貼心話。
“此去江南，人傑地靈，母后許久沒有看過宮外風景，覺得甚是宜人……你的祖母墳前長了棵常青樹，若是再過幾年，便也可在下面乘涼一番了。”
老夫人去得早，宋皇后已經不太記得記憶中的孃親長什麼模樣，但時時會挑些說給兒女聽，斯人已逝，至少他們生者要記得。
姜禾抿唇笑：“祖母應該很開心。”
宋皇后沒有反駁，只是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她知道這次出去的機會難得，往後怕是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好歹還是看過了，沒那麼遺憾。
“惠妃娘娘將宮中管得很好，林貴妃剛失了孩子，說不準會有什麼偏激的手段，母后要小心些。”
宋皇后點頭，又問：“佑寧，你覺得你皇兄，如何？”
姜禾頭上的兄長不止一位，能這麼出現在宋皇后口中的，只有姜澤。
她抬眼，瞧見了母后眼中的緊張情緒，還有深藏在眸底，無奈般的縱容。
“皇兄很好。”
思量片刻，姜禾驀然笑了，她伏在宋皇后膝頭，依戀地蹭了蹭，輕聲道：“善為人臣。”
短短四個字，卻像是一把重錘，落在了宋皇后心底，她眼眸狠狠地顫了顫，半晌後抬起手，柔和地落在了自已女兒的頭髮上，嗓音乾澀：“佑寧說得對。”
自古以來，皇子奪嫡便是非你即我，尤其處於不同陣營，向來不可共存亡。
宋家兵權在手，哪怕沒人說過，但大家也都明白，他們肯定是願意姜澤登上皇位的，否則以後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清算。
可是觀察過後，不管是宋皇后，還是宋老將軍，都一致覺得，姜澤還差了些火候。
心慈手軟者，握不住滔天權勢。
如果有人比他更合適，那隻能是……
“母后想了很多。”
禁軍離去後，宋皇后揮退左右，讓宋家暗衛在外把守，此刻才能毫無顧忌將這些話說出來。
她握著姜禾的肩膀，聲音平緩，情緒沒有太大波瀾，可以想見，是已經在心中思考過千萬遍，才得出最終答案。
“阿澤肖他祖母，溫和慈善，心地純良，從來都下不了狠，守成或許不錯，可容易被底下人拿捏。”
“而你不同，你和你祖父相似，心計謀略不差，聰慧敏銳，拉攏得了人，也鎮得住野心。唯一差了些，便是……”
姜禾是女子。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女子在史書上留名，她們也幹出了一番大事業，最終位極人臣，唯獨女皇，是沒有過的。
“佑寧，我們在做一件很大膽的事情。”宋皇后牽動唇角，柔婉地笑了笑，漂亮的眼中光華耀人，“但母后支援你。”
不只是她，她的背後，是整個宋家。
他們都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姜禾聞言一愣，明白其中的意思，眼底有些熱熱的。
她原本以為，自已還要費些功夫去說服母后，如今看來是她多擔心了。
宋皇后始終是宋皇后，上一世她就從未責怪過姜禾，如今不過是將時間提早了些，沒有什麼好奇怪的。